第47章 幽湮之王（1 / 2）

在方舟坠落的那天，旅者仍能记起那座被天灾包裹的空中岛屿。他走下阶梯，就到了那个阴郁的早上。

沈彦醒来时总是伴随着一阵阵晕眩，是那种异乡人不认床的疏离感。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大概确定了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准确说是岛屿。是一叶浮在黑色海洋上的无根浮萍，而远方的海天交际处，层层叠叠的灰雾在大雨中不停翻涌着。

他就是在那片黑色海洋上被人救起的。几天前，岛屿上的渔民在岸边发现了被海浪冲上来的他。因为语言不通，经过一番艰难的手势交流后，沈彦被带到村子一处偏僻的房子里供他休息。安静的环境有助于沈彦注意力的集中，他借助房间里的一面全身镜对自己进行仔细地审视。

镜中呈现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形象，干净利落的短发，平均水准线上的面孔。每当他站在这面镜子前，他总会感觉身上有一块重要的地方被挖去。

他制止自己思考这种荒谬的事情，但是，这个想法反而让他的右心房被撕裂成星星和阿拉伯数字的形状，让他既能看见夜晚的太阳又可以画出彭罗斯四边形。

真是的，又开始了。沈彦坐回床上，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太阳，起码这几天他还没有见过。从早到晚，前提是这个鬼地方有昼夜，雨滴一直骚扰着窗户，不明光源在乌云后面吝啬地挤出几点。房间内的书籍也找不到他熟悉的汉字和数字。

他已经不在曾经熟悉的现实世界了，他试图回想起来到这里的原因，但他的记忆就像期末考试前一天看的高数速成课一样，隐隐约约，有种在观众席最后一排听歌剧的朦胧美。

他能想起的最后的一串记忆是与病魇的斗争。或许是在极端的痛苦中，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他能够从自己的躯体上感觉到充沛的体力，折磨了他日日夜夜的痛苦也已远去。这让他兴奋不已，兴奋到脑子不能好好工作。

这就是所谓的新生吧，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一开始的欣喜过后，接踵而至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

这种悸动感来得莫名其妙，像挑炸酱面一样抽离着沈彦的思维和灵魂。凉气从脚心直冲到天灵盖，孤独，无助，彷徨，种种情绪汇成压垮他的洪流，在他的眼睛上刺穿出两个窟窿，眼泪也随之喷涌而出。

“你还好吗？”推门而入的是个身材娇小，栗色短发的女孩。看到发愣的沈彦，她侧过头，稍加思索，又吐出一连串的音节。

沈彦才反应过来，随意地拭干眼泪，忙道：“你好。”

“温婉莹，”女孩点点头，“婉约的婉，晶莹的莹。”

沈彦礼貌地端详了下少女，深感她名字宛若洛希极限的准确。她双肩托住温柔的短发，五官深刻精致。她噙着笑容，露出五分之二的白牙，能听见青花瓷在热气球上融化的香气。漆黑的瞳仁，婴儿肥的双颊微微翕动，好像在啃食的大熊猫。

“沈彦，你的日语和韩语很标准。”他本能地低下头。

温婉莹注意到沈彦脸上的痕迹，错开视线，轻轻拍了拍那面镜子，“它可以放大人内心的情绪，待久了会极大地影响人的理性。不过平常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

怪不得，我脑子里一直有乱七八糟的天鹅，精灵和蝴蝶结。

“你不用安慰我，”沈彦摇摇头，“我只是感到寂寞罢了。”

话一出口他就一怔，看到对面女孩水灵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笑意，虽然不带恶意，但不免有些尴尬。想想怎么解释都很奇怪，最好还是直接闭嘴。

“我明白。”温婉莹以为刺激到了他，柔声道，“感同身受。”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空屿”，温婉莹眼神落寞，“我比你早来到这个世界两年，更多你需要了解的东西，就让你自己告诉自己吧。”

温婉莹伸手随意向沈彦一指，他脑内压力剧增，仿佛春节回家时承受着多余重量的行李箱，大量的信息流强行塞入。

“这是我的异能。”她的声音好像从彼岸传来，“不要强行去理解和记忆这些内容，经过时间的流逝，他们会慢慢变成你认知的一部分。”

然而，心理学上经典的反弹效应，可以无视一切逻辑上的伪装和阻抗。也就是所谓的，如果一个人被告知不要去想苹果，他就越会难以抑制地去想象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