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破阵子(2 / 2)
微不可察的是,士兵们的称呼,从少将军变成了将军。
辛光霁翻身上马,身穿一身白色战袍,他骑的那匹马精瘦,锋利得像刀刃。
哒哒的马蹄划过尖锐的长空,淌过滔滔的江水,踏过高高的山岗,终于到了敌军营地前。
他们没有停下来歇口气,而是无声地冲刺着。
第一座营帐被撞破了,此时这座巨大的大营才醒悟过来,到处传着“敌袭”的警告声。
辛光霁一马当先,砍翻了一个又一个敌人,鲜红染上了天空的黑暗,血泉全部冲上了高空飞舞的战旗,随风凄厉地飘扬,一滴一滴,缓慢地垂落在黄色的土地上,头颅则被踩成一摊血泥。
“刺啦”一声,辛光霁一刀斩开了帐篷。
警报声响起之前,帐篷里的张安国正在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歌姬寻欢作乐,此时还没有穿好衣服就被辛光霁一把拎起。
敌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辛光霁就已经将张安国绑缚于马上,退出营寨十丈之远。
他白色的披风被染的血红,身边已不足十骑,身后还跟着上万大军。
接下来几日,他走关西小道,渡过淮河,几天几夜不曾饭食饮水,大军被他甩在身后,终回南唐国都临安。
是日,辛光霁五十破五万的消息传遍朝野,天下震动,天子召见辛光霁,为之三叹,获封江阴签判。
“赤手领五十骑,缚取于五万众中,如挟狡兔。束马衔枚,间关西走淮,至通昼夜不粒食。壮声英概,懦士为之兴起,圣天子一见三叹息。”后人如是记载。
初入南唐之际,他向朝廷先上《美芹十论》,后又上《九议》,然均不被采纳。
南唐无意收复失地,只是看重他的才干,虽然提拔他的官职,却不给他兵权。
朝中蹉跎十几年,他自知报国无望,遂自号稼轩,希望寄情于山水,隐居在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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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今日今晚,是辛光霁的五十岁生日。
和大父跟他夜谈的那个晚上如出一辙。
月亮一样的明亮,梧桐叶一样的飘飞,匣中宝剑一样哀鸣。
辛光霁发须全白,庭院中摆着酒桌和一张古琴。今日生辰,他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是请了大父的古琴和一杯酒。
辛光霁轻抚弦丝,他文武双全,可就是不会弹琴。
有人说,你应该学学,你这样一位大词人不会弹琴真是可惜。
他只是笑笑,不做言语。
少年时戎马倥惚,豪言壮语,有诗词抒以胸襟足矣。
他喜欢快马利剑取敌头颅,酒后狼豪笔墨赋词行书,不喜戚戚沥沥信手漫弹。
他辛光霁的愁,也得像是一把能刺穿人心的利剑。
直到回朝后他把多年来的所学写在《美芹十论》和《九议》上,原以为此警世之言一出必得重用,即刻便能北伐建功。
那个时候,他每个晚上都难以入眠。每天晚上都会期盼,皇帝的诏书是否正在途中,宣旨的宦官又会怎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猜不透。
他也猜不透皇帝的心。
终于,他明白了,腹中韬略终是抵不过皇帝耳边人的三言两语。人的志向也并不相通。
既然无望,何不隐居为乐?
可他还是不想弹琴。大父的那曲《秦王破阵乐》给他印象太深,他忘不了大父临死前的眼神,刺眼的光芒从一个将死之人的瞳孔中迸射出来,耀眼的不能直视。
思绪万千,无意间辛光霁已经喝了数杯,抽出了那把剑。
剑刃仍旧锋利,这是天天擦拭的缘故。
辛光霁左手拿着,右手拿着蜡烛。
蜡烛的红晕通过光滑的剑面投射在辛光霁的脸上,配合着酒气,把他的脸彻底染红。
辛光霁开始舞剑。
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这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这是他当年白马一匹,五十破五万,孤身如敌帐,退走八百里。
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这是他和兄弟们分食烤肉,摔碗上马,跨越山河。
这一切好像把他带回了战场。
一声清凉的口哨。
一匹老马,它也仿佛听到了战鼓声,越跑越快,如同霹雳雷霆。
辛光霁的马术不逊当年。他弃剑持弓,拉弓如满月。
弦和空气疯狂地振动,鬓间的白丝随之而起,浮在了辛光霁眼前。
心中悲意骤起!
他下马拾剑,以剑代笔。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刻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PS:原型辛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