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声断已随风(2 / 2)
不知道郭正臣何时离开的。
最后只剩下我和萧夫人。
剩下我们抱头痛哭。
后来我便被困在这苕翠坊中,直到生下我儿。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虽然生活凄苦,但有我儿陪伴左右,真是感到幸福而充实,真希望一直那样下去,看着我儿慢慢长大。
可是,终究还是幻梦一场,我早该想到,他是天家的孩子,天家的孩子怎会留在我这命如草芥之人的身畔呢?
不可否认,我曾经也有过妄想,妄想他会念在孩子的份上能原谅我,甚至接我和孩子回宫。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其实对我没有丝毫的感情,而且因为那件事,对我怀恨至极!
他呀,果真是一个无情无义,心肠刚硬的人啊!
终究彻底将我离弃,甚至将我最后的希望也剥夺了!
无情的抢走了我的孩子!
在我儿三岁的时候,一张圣旨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甚至提出永不见我,也让我永不能见到我儿,以此作为惩罚。
这个人好歹毒啊!
他终是毁了我最后一丝丝希望,我又该如何是好啊?该如何在这禁闭之地度过残生呢?
读到此处,陈敬仁已经泣不成声。
他能深深体会到母亲的绝望和无助,他恨不得去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女人,可是,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拿着信札的手不住的抖动着,泪水滴滴答答打湿了已经发黄的纸张。
“我想到了死,试过用丝绦绑到床框上自尽,被救下了,想用摔碎的茶杯割破手腕,也被发现制止了,我想,为什么他连死的自由都不能给我呢?
他是要活活的折磨我吗?
难道只有这样才能赎清他认为我背负的罪孽吗?
那一日,我好像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希望。
那是在我被禁足后的第四年,看守我的官兵似乎进行了一次轮换,我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在我再一次试图割腕的情况下,一个看守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手中的瓦片打掉。
而就在我们对视的刹那,我认出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庄大人!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认错了人,但他却用眼神告诉我,不要声张。
我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仿佛想把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苦楚都哭诉给他,‘求你让我了断了吧!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了!为何要拦着我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拾起地上的瓦砾,跟其他人一起走开了。
不知道他是怎样来到此地的?我想他一定是冒了很大的危险吧。
又过去很多天,我们几乎没有机会见面。
因为通常情况下,在外看守的官兵不遇到特殊情况,是不可以接近被禁足之人的。
我绝望了,想再次看到他,但是他们夺走了所有可能对我来说会危及性命的东西,连一个瓷片也找不到。
我急了,只好用头撞墙,直到额头有鲜血流淌下来。
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这次他也没有劝慰我,只是帮着众人将我送到了卧室,在他们将我抬到床上的瞬间,我感到自己的手被塞了一样东西,下意识的一把抓住。
‘或许这个可以帮到你。’他声音很低,我却听到了。
等大家都离开了,我偷偷转身张开手掌。
那是一个小瓷瓶,瓶身有三个小字格外扎眼。
鹤顶红。
我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是啊,这小小的一瓶药或者真的可以让我彻彻底底的解脱吧。
我要万分感念庄大人,他是了解我的真朋友,他知道我如今在此地已是生不如死,他冒死来帮助我,此生感念!来世若能相见,愿再做知己!
如今我正拿着这个小瓶子,等待了这么久,时候终于到了。
所以,想写点什么,一下子就写了这么多,希望有人可以看到这些吧。
我会将信藏在庄大人为我所作画像的卷轴中,恳请门口守卫的官兵将此画交给京城的庄大人。
我想,收了几锭银钱,门口的守卫应该会将画作拿走吧。”
信札到此戛然而止。
陈敬仁一脸怆然。
这是母亲留下的对凄苦一生的说明,字字如刀,句句戳心。
他取来母亲的那幅肖像,当初这封信就是被藏在了这幅画轴之中吧。
只是为何画留在了苕翠坊,而信却在庄飞静那里呢?
而那一行颇有深意的诗词,又是何时被加在了画轴夹层中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庄飞静知道母亲葬在哪里,甚至母亲根本就没有死,他应该知道母亲的下落!
他异想天开的认为,如果母亲真的已经离开,那庄飞静完全可以将遗书和画作统统留给萧夫人,他在泰和寺等待了这么多年,又是为什么呢?
他再度陷入迷惑之中。
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庄飞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