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宿州城之殇（2 / 2）

岳相公倒是不以为意，看看这王太尉的手段如何。

宿州城，未时（下午一点）。

杨沂中到宿州城下，原以为会经历几场大战，那知一路畅通。

偶有金兵斥候，也被宋军杀退。

等杨沂中进了宿州城便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城外看似一片荒芜，待进到城内便是大街小巷的积骨成山，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只能根据骸骨大小分辨出是不是孩童，而角落里还有未腐烂的尸首，臭不可闻。

让不少过惯了刀尖舔血的兵痞，也呕吐不止。

杨沂中深深被这一幕刺痛了，数月之前，自己从宿州率骑兵夜袭金营，被金兵伏击而大败逃过淮河。

金人恼怒宿州百姓竭力相助宋军，又驱赶金人官吏。

对城内数万百姓，不分老幼，尽屠杀殆尽，无一生还。

此时此景。

是他杨沂中错了吗？

大将领兵作战，胜败乃是常事，自己有何错之有？

那是赵宋官家错了？

天下州府何止数百？大宋国土沦丧过半，仅偏安一隅苟延存活，他又有何错？

还是宿州百姓错？

他们日夜期盼王师北定中原，拯救他们于水火之间，不受金人凌辱，他们又有何过错？

那到底是谁错了？

将帅征伐，遇挫便争相逃命，毫不顾忌身无寸铁的百姓。

天子官家，统御万方。不惜民力，不保天下太平，一心只为一生荣华富贵。

宿州百姓，只怪生错在这腌臜的世道，不会卑颜屈膝，更不会安心做一辈子顺民吧。

宿州之殇，更是大宋之殇！

杨沂中早知金兵屠宿州，但这几个月经无人清理。

有心退兵而一路无遮无掩，如金兵大举伏击，这数万禁军必死无葬身之地。

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连忙命五千禁军骑兵城北列阵，以防金兵偷袭。

又令步卒用手帕掩住口鼻，于城外二里掘开数个大坑，将城内尸骨尽埋于坑内。

腐烂无法移动的便在城内寻低洼处，焚烧殆尽。

又使人查看城内水井，保障城内水源使用。

分兵五千步卒，抢修破败的城防。

随军郎中在城内燃起中药，又在城内寻找药物、石灰等物，切莫让城中传起瘟疫。

宿州城飘荡着腐臭、焦臭和中药的味道，让人作呕。

好在日落前将城内清理干净，幸好还有数口水井未被投尸，尚可使用。

杨沂中本有两万禁军，兼任镇东大将军，内阁准他扩军至两军兵力，因此他有十个师两万五千人马，其中还有五千骑兵。

杨沂中将城外人马尽调入城中，将南北两门用巨石、大门塞住。

这四门各有一师两千五百人防守，只是东、西两门城下各部署了一师作为备用。

自己亲领一师为亲军，剩余一师部署在城中作为机动。

骑兵隐藏在城墙下，以防金兵投石车。

在落晖下，亲兵拎来食盒，他命亲随取了士卒的饭食，站在北城楼上捧起粗瓷碗，就着心底的泪水吃了起来。

士卒见副元帅用饭，也纷纷忍着反胃的气味，一口一口强吞下去。

正这时，杨沂中感到手中瓷碗轻轻颤抖。

北面天际边似有乌云卷起，多时也不散去。

待杨沂中举起岳相公所赠的“千里眼”望去。

传令道：“鸣锣！金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