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没忘(2 / 2)
每一寸,她都记得有江弋存在的痕迹。
洛唯栀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哭,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哭,但她又是个泪腺很浅的人。
忍了这一路已经是她生理和心理上的极限,车停到自家后院,脚刚落地,一看到站立在自己身前的人,下午听到的看到的所有全部化作倾巢而出的透明水珠。
洛唯栀抬手擦了下脸,并不牢靠的镜框被触碰后掉落在地,轻轻一声响动。
江弋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她的眼泪,但心里还是一阵抽疼。
他刚想说点什么,哄她别哭也好,道歉也好,还未开口,眼前的人呜咽着上前,投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洛唯栀浑身发抖,脑子里全都是江弋躺在病床上,任由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胸腔,鲜血淋漓的场景。
现代医学发展至今,尚有疑难杂症无法根治,也不能给予成功率百分百的承诺宽慰人心,更不能免除病体的苦痛。
哪怕舒培言告诉他江弋恢复良好,但洛唯栀还是怕,还是觉得揪心,还是会忍不住想,那么长的伤口,切开的胸骨。
一定很疼吧?
江弋已经疼过了,但她还是觉得好疼,疼得喘不上气,大脑昏胀,心脏里紧缩,像揉皱了的一团纸,盛不下横冲直撞的痛意。
叹了一声,江弋俯下身,抱紧怀里的人,一只手掌轻轻落在洛唯栀头顶,一路抚摸到后脑,温柔安抚。
“没事了,栀栀,都好了。”
“你看,我都好好的,乖啊,栀栀乖,不哭了。”
他不说话还好,洛唯栀一听他的声音眼泪落得更凶了,很快江弋就感觉到自己胸前温温热热湿润一片。
过了许久,江弋叹道:“洛叔叔是不是把院子里浇花的水管接到你眼睛里来了,怎么这么能哭?”
洛唯栀渐渐平复下来,理智也回笼,瓮声瓮气反驳:“才没有。”
江弋心里一软,“不哭了?”
“嗯。”
江弋眼尾带了笑,低头看了眼被水痕晕染得不成样子的西装,轻笑着说:“你哭坏了我一件衣服。”
怀里的人还在偷偷用他的衣服擦眼泪,闻言动作顿了下,鼻音浓重说道:“我赔你。”
“是我先弄花了你的眼镜,我赔你。”
眼镜被她自己掉地上划花了,江弋也往自己身上揽,不过是找个理由哄她。
洛唯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抬头,明显的换了口气,轻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弋轻叹:“栀栀,你晋级阿治曼绘画大赛刚十六岁,如果能获奖,你就是这个奖项设立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看着你错过。”
他很坦然地说:“我对你的影响太大了,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不会专心准备比赛。”
洛唯栀早就猜到是这个原因,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气得不轻。
“我不要你……”
——自以为是替我做决定,替我选择什么更重要。
有些话说出口就会刺伤人,洛唯栀咬住唇,被泪水洗涤过的瞳仁纤尘不染,湿润的眼睫勾勒出浓黑的眼线,还未散去的水光像透亮的湖面,波光粼粼。
她皱眉,忍着怒意不服气地看着他。
认同他的分析,但不接受这个决定。
年少成名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早一点证明自己,她当然想要得到肯定,绘画最高奖,画画的人没人不想要那个奖杯。
但如果这些东西和江弋摆在一起。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江弋心底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笑了下,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神色温柔,耐心解释:“如果我的病很严重,那我一定不会替你来做选择。我的病会好,我还会回来,但大赛五年才举办一次,这个机会对你而言太难得了。我觉得,两相比较,你的梦想更重要。”
盛夏的晚风褪尽了燥热和沉闷,混杂着院子里草木的清香,扑到人身上力度温柔,引人沉醉其中。
像江弋低沉而耐心的话语。
“我们所站的角度不同,你选择你认为重要的,我选择我看重的。”
他头低下去了两分,眸光流转,嘴角却牵起一个无奈的笑,“等到我回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他的食指指尖点上洛唯栀额心,轻轻戳了两下:“只是有些小没良心的,早就把我忘了。”
眼里的酸涩再一次凝聚,洛唯栀眨了眨眼,抬手握住江弋的手指,继而是整只手。
“没忘。”她说。
“没有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