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三: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2 / 2)
老式雨伞,木质的伞柄,油布的伞面,浸了水,兜着风,死沉死沉的,沉的她趔趄了两下才稳住身体,只好抓紧伞炳,斜着撑,挡前头,可这样风阻更大,走不动,麻苏月恼火,干脆收了伞,抄小道疾行,
然而跑得越快风雨越急,风裹着雨、雨借着风,劈头盖脸的将她一顿好打,裤腿更是被甩满了积水和泥沙,
不管了,着急。
公交车不好等,这一站是专为大桥人设的,末站,环行,未到下班的点儿,车少,天不好,跑的也慢,吭哧吭哧的,直到她的衣服都湿了半边儿时才来。
麻苏月不常坐公交,不常坐也知道司机师傅和售票员大姐不跟乘客话家常了,原先,碰见她这个模样的大桥人这个时间这个天气赶公交,一准会问一句:去办事儿?上哪个单位?
他们这么问是想帮你参谋一下路线、估摸一下时间,
但如今,他们不说话……
好像就一个晃神,那种铺天盖地的教化力量,便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挤压成了水泥板,黑沉沉的沉、阴森森的重,
让原本含蓄蕴藉的中和之美,走向了压抑和畸形。
他们不说话,麻苏月更不说话,径直到车厢最后头的角落坐下,这里颠簸,但隐蔽、背有所依,能看到全局,又能不被人注意,
这才多长时间啊,她都快被历练出神经病来了,恨不能给自己穿个金钟罩再套件隐身衣,
不仅是她,很多人走路时都是低了头、竖了衣领、溜着路边儿,跟咬架失败的狗似的,夹了尾巴,脚步匆匆。
人与人之间像隔着堵墙,彼此窥测、满腹狐疑,一些夫妻父子间都如此,更遑论亲朋同事。
无情。
人对人如此,人对物也如是,
就梅蓝他们住的那个大院,养花的把花铲了,喂鸟的把鸟捂死了,有老物件儿的把老物件儿拖出去劈了,有藏书画典籍的把书画典籍填锅底下烧了……
然后枣树被戴上了“红袖箍”,桂花树上被钉上了“语录牌”……
影壁墙上的爬山虎因为没茎秆,属藤蔓,无此殊荣,直接归西……
如此,他们依然迎来了“全院大扫除”,好几波搜查队的“小能手”,擎着特殊的扫帚,挨家挨户地给他们扫,扫过一轮再扫一轮,文攻了再武卫。
唉,谁让那个院儿里住的都是有文化的人呢?
这些“小能手”,有的是被贼星照命,趁机发财的;有的是先前有仇怨,借机泄私愤的;还有的干脆就是啥也不是的暴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