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约束本性(2 / 2)
“拥有能力的人,都可以这么做。”他扶额苦笑,“我把自己的底线放得很低,不会因此轻易产生负罪感。”
比起亲手了却罪犯的性命,他反倒更接受不了无法拯救近在眼前的无辜者的生命,这会成为困扰他一辈子的噩梦素材,令他永生被桎梏在懊悔和无力的囚笼之中。
“说起来,昨天晚上罗沙他们也关心过我的心理状况。”林律背靠在打靶场的门上,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握拳抵住自己的脸颊。
“我带过的新人中,有人会因为被逼无奈打死一个易命师,而绝食整整一个星期。”奎德小幅度摇摆起脑袋,轻轻地笑道,“你肯定在心中想过很多次——如何夺走一个存在的生命。”
“很多次。”林律喃喃自语,“无数次。”
不同的死法,不同的死相……唯一的共同点,应该就是他每次想象自己对上蔷薇大盗的场面时,总是联想不到他们之间的会有什么样的对话,所以,每一次幻想中的交锋都是无声的。
有时候是他倒下,彻底失去未来和命运;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偏爱自己,强行让敌人殒命于自己手上,可那诡异的寂静却自始至终都在折磨他的心灵。
“我们俩很像。”奎德用手背感受了一番自己面颊的粗糙,而后叹了口气,“不是说相貌,也不是说经历。”
“我们都会在确认一个易命师对普通人出手、罪不可赦时,于心无愧地去扮演那个‘拯救者’和‘惩戒者’的角色。”
“且不会因此变成易命师。”他摸了摸自己原有的那只眼睛,甚至还用手指触碰眼球表面,看得林律不由轻轻地“嘶”了一声,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扮演?”林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对方话语中他所捕捉到的关键词。
“那并不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奎德放下手,“但我们都乐意成为这种‘英雄’。”
“也许吧。”林律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内心的这一面,他仅仅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或者说,他已经期待做这种事很长时间了。
“我想拯救所有受易命师所害的人们,假使唯有他们从世界上消失,我才能做到这件事,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履行这个条件。”
这是他——是人类的本性。
社会规矩、道德意识和法律约束住了每个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的内心,而当他们踏上位于茫茫大海上的这座“新世界”岛屿、觉醒异能成为易命者时,就好比是野兽回归原始丛林。
人类是渴望互相伤害、互相狩猎的生物,所以他们才要用各种守则为自己捆上枷锁,通过建立文明的方式将这种约束一代代传承下来,社会因此安定,物种得以存续。
“认识到这种事,是好事吗?”
“你必须接受它。”奎德斩钉截铁道,“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你迟早会落得同我一样的境地,最后不得不做出抉择。”
他的意思很明确——像当初凝视袭击者的脑袋,假想自己手中有把刀,可以当着那颗头颅像砍西瓜一样捅下去的幻觉,在成为易命者之后的未来里,只多不少。
“易命者可以放任自己的本性乱来,但是——”奎德强调,“你必须为自己树立一个原则,一个无论你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能跨越的底线……你认为,它会是什么?”
“不伤害队友?”林律在认识到自己异能的范围之广时,就立下了这样的信念。
“你如果认为它可以约束自己,那就这么设立吧。”奎德一摊手,表示自己管不了这么多,“遵从你的内心,既然你的底线已经能将‘杀死邪恶之徒’涵括在内,那么,还有什么事能成为限制你的锁链?”
“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这次,林律回答得很干脆,语气也比先前的任何一句话都坚定得多。
尽管他随后就认为这是一句废话,因而整个人都颓废起来,本就不多的自信也刹那间消失得没影。
奎德再次笑出声来,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重新拾起了方才视作交易物的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律自己脸上狰狞疤痕的由来:
“那是,在完成一件和‘星空降临会’——一个在当时比‘月神’的渗透规模稍微大上少许,与命运岛本土的‘命运之神’信仰微微相关的地下势力——为了完成由它引起的某个任务,我和托尔加组队去了第三层。”
“但在他们的据点里,我们见到了真正的‘星外来客’。”他闭上眼睛,林律能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好似在微微蠕动,就像是有生命、在呼吸一般,“那个势力的领导者向我们宣布,七层的岛柱创建的初衷,就是为了连接我们头顶的那片星空。”
“我和托尔加两人合作,让在场的邪恶组织成员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在援手,也就是其他的机动队赶来之前,他们的仪式取得了成功,我们亲眼见证了一位‘星外来客’的降临。”
他说,在这座岛上,外星人也是普通的生命,不像某些文学或影视作品里想象的那样,人一看到就会疯掉,抑或是当场融化成一滩烂肉、长出多余的器官和身体零件。
“人类面对它们,就像面对最凶猛的狮子、熊或虎,以及其他有足够力量能在同手握武器的人类的交锋中占据上风的野兽。”奎德边回忆往昔,边抬手捂住他那不忍直视的半边脸,“我们互不了解彼此,又因为受到惊吓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本性……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只能率先出手杀掉对方——这是我们双方共同的想法。”
“我在那场事件中受了重伤,险些丧命。”他永远无法与过去的这段经历达成和解,“伤好后,容貌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即便身为易命者拥有出色的恢复能力,这些伤也一直像新的一样,怎么也不肯消退。”
“托尔加认为是他的邀请导致我重伤毁容,呵,那孩子性情如此,我们都不乐意看到骄傲的他被愧疚感淹没。”
FD的前成员、托尔加的前辈兼领路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头讲述出了这段关系的结局:
“我们都远离了彼此,我以伤重不愈为由退居后线,之后,我的身体无法战胜人类的本性,异能的意志渐渐压制住了我的理性……我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去往不该去到的地方、惹出混乱,我正逐渐变成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曾经不知惩戒了多少的那类人。
“在事态进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前,我放弃了自己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