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疠气(2 / 2)
应当是得罪了仇家吧,否则怎会死得那样惨。
一路打听过来的姜辛夷听着路人说的这些话,心在发抖。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城门的,夜色朦胧,月光如银,照得悬挂在城门上的那个白发男子发如银丝,散乱地混着血凌乱地垂在他消瘦的面颊上。
那是一张已经被毒打得五官破碎的脸。
那是一副四肢被捆绑得变形的身体。
姜辛夷怔然抬头看着那死状凄惨的人,她的人生仿佛也跟着死了,没有意义了。
“师父……”
她往前走了一步,全身再没有了力气,昏死城门口。
师父——
是谁杀了你——
“走水了!快救火,走水了!”
门外的惊呼声惊醒了昏睡中的姜辛夷,她蓦地抬头,额前满是冷汗。她往外看去,只见外面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她起身开门,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上了,脚下不断有烟冲入。
她冷笑一声,这是谁要杀人灭口啊。
姜辛夷跑回床边,想晃醒李非白。
但李非白正是抗衡疾病最盛之际,体内正邪斗得难分胜负,宿主也是沉睡不醒。她实在是挪不动他,便去抓了凳子朝窗户砸去。
但窗户也是纹丝不动,反倒是传来撞击木头的回响声。
她顿了顿,那帮贼人竟用木头封死了窗户!
说没有内贼谁信,这大半夜的用木头封窗,看守的衙役难道听不见?
可她怎会也没听见?
姜辛夷心觉不妙,伸手探自己的额头,手冰凉,额头却滚烫。
这瘟疫未免太过厉害。
浓烟渐渐蹿入里面,姜辛夷已经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她强忍不适扑到李非白身旁,取了他的利剑走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砍门。
宝剑锋利无比,剑劈得又精准,竟直接将门锁砍断了。
她冲了出来以为能走,可那守在院中的人见有人出来,跳了过来就要举剑击杀。
县令惊呼:“别杀她,她可是大理寺的人,她得是被火烧死的,上峰问责便与本官无关了!”
那人很快就收了刀,伸手要把她推进去。可没想到这女人竟快速举剑劈来,那剑又无比锐利,刹那间削断了他的三只手指。
鲜血四溅,落在女人冷静诡异的脸庞上。
男人吃痛捂住手指往后退,姜辛夷蓦地看向一旁的县令。
赤红的火光大片大片落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县令惊恐地逃走,女人却提剑过来。
“救命啊!”
县令一头扎入廊道中,姜辛夷也停了下来,那里站了一个男人,身在暗影中,看不清那人面庞。
县令如见天神,呼声:“天师救命。”
“真是废物,连个女人也怕。”黄天师一脚踢开脚下肥硕如虫的县令,手中已现出一柄短刀。
他提步要过去时,县令又抱住他的大腿阻拦说道:“黄天师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杀区区一个还未上任的官员,也值得你这般心惊胆战。”
“杀那些百姓尚能掩人耳目,但杀朝廷命官可是会被彻查的,到时候带着多少钱躲哪都没用!”县令只为求财,可不想搭上小命,“你若杀了他们我立刻把人都撤走,让你吃不着这最后一口瘟疫财!”
黄天师低头冷盯着他,最后还是把刀放下了,冷声:“废物。”
县令见他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唤了衙役前来,指着姜辛夷说道:“快把她推进去。”
可衙役却没有动,县令呵斥道:“快把她推进去啊!”
“推进去做什么?烧死她吗?”衙役恼怒道,“她一心救我们,你却要杀了她。”
县令没想到他们竟反抗自己,嚷道:“本官没少分你们钱,她要是跑了我们都活不成。”
衙役取了腰间钱袋扔在他脚下,怒道:“这脏钱我不要了,当初被你这狗官蛊惑,说什么将小镇出口堵住是为了附近镇民的安危,不让怪病扩散,可你做了什么!跟黄天师勾结贩卖高价药,赚黑心钱。”
他说着还要拿刀去取他狗命,被旁边的衙役拦住了。
“他到底是县官我们斗不过的。”
“冷静一些吧,我们只是做衙役的。”
那人被旁人推着退出小院,余下的人便将姜辛夷送回屋里,低声求道:“真的抱歉姜姑娘,我们也没有办法。火我们已经灭了,断不会让他害你,委屈你现在这住着。”
姜辛夷此时已经是热上额头,四肢寒战冰冷,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弱声说道:“劳烦熬两碗药过来……”
衙役应了声,便将她锁回屋内,就要去熬药却被县令拦住,还被喝声:“她死了更好,谁再敢靠近这间屋子,谁就别干了!”
一时无人敢反抗,这半月他们的处境也很不易,再丢了饭碗,只会更加艰难。
没有人愿意为了陌生人而丢了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