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落花时节(23)(1 / 2)
“祭祀——”
“始——”
三千名着白色法衣的羽蛇仙使倾身,指尖落在乐器上。
崇高的古祭台上,沉闷的鼓声响起。
浩大的声势犹如浪潮,荡向茫茫的沙原。
身着赤色冕服的少女踏出祭舞的第一步。
刹那间,古祭台的砖石上亮起绚烂的阵法。
珠玉相击,清光自阵法上飞出,环绕着那抹赤色。
燃烧着的火焰如有灵智,被朝笙的动作牵引,向上,沸腾。
扑天的热意掀起神魂里的灼痛,那场长达万年的战争早已经结束,在今日的乐声与烈日下,终于重新为人想起。
累累的白骨之上,血色的封印光芒明灭。
巨大的青色的茧镇于封印之下,一道暗色的虚影漂浮其中。
这就是邕巳。
两万年前,清浊混乱之时,将三界搅得天翻地覆的鬼皇。
封印之上,那些符文宛如活过来一般游走。
它们漂浮在青年的周身,向外扩大,几乎覆盖满了整个上古战场。
似乎几万年前的悲风都停留在符文上,留下亘古的回响。
古祭台上,少女的舞步与漫天的符文相合。
鼓声、脚步声、风声,以一种极其玄妙的律动联结。
朝笙曾于丹若殿跳过千次的祭舞在此刻通玄,落在了两万年前的杀戮上。
“陛下,您看,她比凤凰氏做得更好。”天后以慈爱而骄傲的目光看向她的养女,感到萦绕她九千年的郁气终于消散。
天帝注视着涌动的符文,声音中竟含着激动的颤抖。
“确实,是真的太好了。”
长晏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激动,他看向身前的父君,以为他是在为朝笙骄傲。
正如他一样。
这日之后,他至亲的妹妹决意怀着勇气踏上另一条道路,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起初难过,最后却只余下高兴。
并非所有人都能习惯森严的九重天。
长晏生来背负太多期待,以至于做一个完美的储君刻进了本能。
朝笙和他不同。
他们也不必相同。
鼓声越发急促,琴钟之声扶摇而起,旋舞的红衣引发漫天的灵流,向古祭台四周飞去,白衣的羽蛇仙使唱诵古老的祭文,似哭声、似歌声。
灵流与悲歌穿越黄沙,最后,落到了青色的茧上。
法力的波动掀起气流,青年浮于半空,银发与玄衣翻飞,封印上的血色倾覆下来,衬出惊心动魄的水墨。
数万道符文跟随着时暮的意念重新绘出。
它们蔓延、联结,缓缓勾勒出古朴的花纹,受法力的驱使,又汲取着法力自身。
两万年前,故友或者敌人皆化作白骨,活着的人将他们葬在这儿,封印就成了永恒的墓志铭。
杀不死、也不能杀死的邕巳被禁锢在青茧之中,如同幽魂,沉眠永岁。
战争早已经远去,钟山的神明沉于赤水时,时常梦到硝烟同血的岁月。
而陈年的旧伤五千年才痊愈。
他从未和人说过,也觉得不必说——
及至带一个小姑娘穿过人间,看到她喜欢那个“家”之后,他才觉得骨髓里的暴烈彻底安息。
符文扩大,血光如有实质,形同利刃,刺过渐暗的天色。
浓重的铅云从远处碾来,烈日不知何时已只露出半边光辉。
时暮的手陡然一顿,转瞬间手中法则流转,符文止住了呼吸,他毫不犹豫,驱使星辰杀向了青茧。
幽绿的光芒迸射而出,时暮对上了一双碧色的眼睛。
“老朋友,数万年未见。”
阴冷的声音带着黏腻的笑意,跗骨之蛆般的砸来。
“你的性子未曾好上一点。”
龙角自额而生,暗金的竖瞳一片冰冷。
时暮神情漠然,半分寒暄的想法也无。
星辰铺天盖地,裹杂着磅礴的杀意。
邕巳被封印了太久,躲闪不得,星辉爆裂开来,七十二星象瞬间将他禁锢住。
以邕巳的实力,这道星辉能束缚住他一个时辰,青年转身,毫不犹疑地向古祭台的方向掠去。
邕巳醒来绝非意外。
感知到青茧有异的那一瞬间,战意有如本能,暌违两万年的对手在意外中醒来,又立刻被时暮再度禁锢。
来不及思索因由,却可以断定古祭台也陷入了同等的阴谋。
青色的幽焰燃烧,霎时间拢盖住上古战场的天穹。
灵流与祭歌汇作符文之中,法阵倒转,囚禁邕巳两万年的封印升至中天。
太阳已被乌云吞没。
那座封印,现在困住了另一个人。
锥心入骨的痛意顿生,烈焰燎烧。
邕巳突兀地笑了。
那笑声森然,犹如抽搐地颤抖。
“换你来体验我的痛苦了。”
“烛阴。”
“符文逆写,现在,这是囚神的笼。”
邕巳被星辉束缚,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狼狈。
最狼狈的,是两万年前的惨败。
他看向玄衣白发的青年,看向上古之后,唯一的神明。
九千年的阴谋与野心,在此刻彻底拉开帷幕。
青年回身,对上了邕巳饱含恨意的眼睛。
灼热的怒意中,时暮反而极度的冷静。
封印有变,祭祀,九重天,邕巳——细枝末节犹如草蛇灰线,串联在他眼前。
这是一场指向他的阴谋。
残忍的杀戮数万年前已经见过,他并不畏惧。
唯有一样——
朝笙。
权力之上,有更大的权力。
野心如同饕餮,九重天不足够,三界不足够,还要更至高无上,更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