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山雨欲来（1 / 2）
天空少有的呈现乌黑色，来自北方的阵阵寒风，将冰冷潮湿带到青龙帝国的都城，细雨下个不停，浸透了城外连绵不绝的军营，模糊了城墙上的点点火光。
在都城靠东的一所不大的府邸之中，仆人穿过回廊将美味的食物和美酒不断送进灯火通明的大堂，护卫们手持长棍，笔直站在府邸的各个角落，任凭雨水湿润他们黝黑且健壮的身躯。
刚从皇宫出来的三位侯爷，坐在温暖如春的大堂中，享用着美味佳肴：冒着热气的羊腿淋上腌制好的味增、烤制焦脆的舒雁、鱼露和虾酱配上各种肉糜、用藿草调制的牛肉羹以及一些连这些见多识广的侯爷们都叫不上名称的食物，当然少不了都城最好的美酒了。只是这群袒胸露乳的歌姬舞娘们皮肤太黑，加上重复单调的舞姿，让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好在龙自峰领着仆人们及时的走了进来。安斓侯龙翔卫抬头，哈哈大笑道：“龙自峰，你的品味很特别啊。”深褐色的山羊胡随着他的笑声，不停的抖动，龙翔卫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仿佛所有事在他看来都是那么好笑，“你从哪里找来这些黑不溜秋的土着啊。” 他的笑声不断。
龙自峰眯起眼睛跟着笑：“来尝一下西南特有的香鹿肉，保准吃过这个，其他的食物立刻寡淡无味。”
“这个也跟你的品味一样特别吗？” 龙翔卫要将这个无趣的玩笑开到底。
“翔卫叔，你这是在骂我呢。” 他将一盘鹿肉递了过去。
龙翔卫夹起一块，仔细端详一番，鲜红的肉块被片成拇指大小，没有任何的烹制，粟米大小的红点遍布其上，询问的目光望向龙自峰，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笑脸后，缓缓放入口中，舌头立刻便传来肉片鲜嫩跳动的触感，接着一股清香充满了口腔，“不错，是很特别。”他满意的点头，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咀嚼品尝起来。
龙自峰笑着一边安排仆人们将香鹿肉摆放到另外两位侯爷的酒桌上，一边说道：“我亲自去请翔文叔，他老人家不肯赏脸。看来，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不受人待见啊。”
“怎么，你不生他的气了？”常安侯龙翔息放下酒杯，歪着头，斜着眼问，他的体型像个水桶，几乎是半躺着塞在那张矮椅中，“当初，将你派往西南开疆扩土，你那叫一个不愿意，我听说出发前都没有去你翔文叔的府邸拜别吧。”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让众位叔叔见笑了。” 龙自峰一边给龙翔息倒上一杯酒，一边笑容可掬的问，“翔文叔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你翔文叔不喜欢热闹。你小子就饶了他吧。” 龙翔卫将那块香鹿肉咽下，笑骂道。
“你啊，还真要感谢你翔文叔呢。” 龙翔息又大灌一口酒，用手胡乱将洒在他前胸处的酒水擦了擦，“你看龙自策被派去虎门五关，现在沦落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有传言说他投降了草原蛮子，害得他那唯一的妹子到处打听。听说，太后出面……。”
龙翔卫及时的轻咳，打断了龙翔息的话，又夹起一块香鹿肉，笑问道，“这肉为什么不先炮制一下呢。”
“炮制后，就失去了原有的独特味道。”龙自峰耸耸肩，“不比都城，西南到处都是望不到头的密林，密林中的奇珍异兽更是层出不穷，其中这种鹿肉的味道最好，质滑而不腻，如果再蘸上温热的鹿血则更加香甜可口。” 说着话，他夹起了一块，在碟盘旁边的碗中蘸了蘸鹿血，不待血水滴落，快速放进嘴里。
龙翔卫也学着他的样细细品尝起来，味道确实更好。
龙翔息也迫不及待的品尝，入口后的鲜美让他含糊不清的直接讨要起来：“不错。等你回去，给我们多弄点过来。”那张大饼脸以及厚厚的肉鼻子泛着油光，不等口中的食物完全吞下，便又从盘中夹起一块，在碗中反复沾着鹿血。这三位侯爷当中最贪吃的就属他了。
龙自峰摆手，让仆人再递过来一盘，放在他的面前，嘿嘿一笑道：“翔息叔，这种香鹿可不像草原上的羊群牛群，遍地都是，一年能捕捉到三五头就是好运气了。”
“有这么稀少吗？” 龙翔卫闻言，不仅惊讶的问道，他也起了弄几只回去的念头。
“这种香鹿体型不大，奔跑速度奇快，而且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只有逃避其他猛兽时，才有可能掉进我们设置的陷阱中。” 龙自峰解释道。
“为什么不进入密林捕捉呢？”龙翔卫放下手中的青着，“它们总不会不眠不休吧。”
“那里的密林可没有人敢进入。”
“哦？”话题也引起了龙翔息的兴趣，他将最后一块鹿肉丢回盘子里。
“当年，面对大军的围剿，那些叛乱的土着部落利用西南边疆星罗棋布的沼泽浅湖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崇山密林负隅顽抗。我分兵多路穷追不舍，丛林炎热潮湿的环境给我们造成极大的伤亡，最终我们还是将他们围困在一处山寨。跟往日一触即溃不同，在大军强大的攻势下，他们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全部投降，后来，那些部落土司们告诉我，这里是他们最后的家园，再逃就会进入恶魔丛林了，那里住着比围剿大军更可怕的恶魔，千百年来，没有人进去后还能活着走出来。”
“所以你上当了。”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打断了龙自峰的讲述。龙翔息很不满的扭头，埋怨起干瘦干瘦的震野侯龙翔翰来：“你总是这样，一开口就让人扫兴。”
相较于两位老兄弟的随意，龙翔翰还是穿着黑亮的皮铠，黑中带灰的头发高高束起，薄薄的嘴唇，高高拱起的颧骨和凹下去的腮帮，毋庸置疑，他是一个多疑且不太好相处的人。他没有品尝放在身前的香鹿肉，而是一直在旁边观察龙自峰的一举一动，寻找引起龙翔文警觉的蛛丝马迹。就在这次赴宴前，龙翔文特意交待他：‘龙自峰带来的三万大军根本不是我们帝国的军队，他原来的护卫也一个都不见了，你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常年在烈日下暴晒，原本白皙俊朗的脸庞变成黝黑坚毅，这没有问题。比以前更加健壮的体魄，还有微红的眼眸中也多了一份冷酷决绝，这也合情合理，毕竟他常年领兵在外。龙翔翰冷眼旁观到现在，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直到龙自峰谈论起那些土着，他抓住话题，开始了他的旁敲侧击：“那个土司根本就没有臣服你，他是在借刀杀人。”
“翔翰叔说的一点都没错。”龙自峰这才找到机会坐到他的身旁，殷勤的给他斟上一杯酒，“可当时我太过年轻，听到他这么说，好胜心一时作祟，逼着那位土司带着我们走进那片传说住着恶魔的丛林。”
“有什么发现吗？”龙翔翰望了一眼酒杯，问道。
“刚进入时，那片丛林跟其他的丛林没有什么不一样，等我们翻过一道山梁，一切都变了，丘陵更高，山谷更深，整个丛林都笼罩在如黑墨般的浓雾中，其中的树木笔直且巨大无比。有些树木十个人手牵手都抱不过来。我当时就想，这绝对是建造府邸的绝好木料。”
“别想着独吞啊。” 贪婪的龙翔息又开口讨要。
“我也要有本事独吞才行啊。”
“怎么？”这次是龙翔卫出声询问，好东西谁都想要。
“树木太坚硬，我试着用刀劈砍，竟然留不下印记。”
“后来呢？”龙翔翰瞥了一眼两位老兄弟。阻止他们插话。
“不光是树木，野兽的体型也很巨大，我当时萌生退意。可是，”他停下讲述，望向龙翔翰。
“给你们带路的那位土司逃跑了，是吗？” 龙翔翰叹了一口气，问道。
“翔翰叔就是睿智啊，早早就看穿了敌人的奸计。” 他突然端起龙翔翰面前装满鹿肉的碟盘，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挥挥手，一名仆人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碟盘。
“怎么，”龙翔翰低声问，“不想给我吃，是吗？”
“翔翰叔，我怎么敢啊。我只是想给你换一盘新鲜的。”他忙不迭接过另一盘，诚惶诚恐地放在龙翔翰的面前，“请翔翰叔享用。”
“少跟我装蒜。” 龙翔翰嶙峋的面容抖了抖，夹起一块鹿肉沾上鹿血，丢进嘴里。
龙自峰笑了，继续他精彩的讲述：“没办法，我们在昏天黑地的丛林中走了一天，在一处山谷中遇到了一只浑身长满白毛的巨猿，足足有五米高，两个獠牙露在外面，没等我们后撤，它拍打着地面，咆哮着冲过来，我们转身就跑。刚绕过一处山坳，一条水桶粗的大蛇，堵住了我们的退路。它昂着头，两眼冰冷盯着我们，你们知道吗？ 那双泛起幽绿光芒的蛇眼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护卫们在它的注视下全都瘫软在地。我见这种情况，运用青龙秘术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棵大树上，眼睁睁看着护卫们被赶来的巨猿从地上一个一个抓起撕成碎片，那条巨蛇绕上那颗大树，扬起头盯着我。”
他突然停下来，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将残酒慢慢泼在俎案上。无论他的故事是否真实，无可否认他祭奠死去护卫们的举动，得到众人的一致好感，特别是那些站在三位侯爷身后的贴身护卫们。
“我不敢再往下看，害怕会像护卫们一样，于是不停的往上爬。爬到了树的最顶端，在那里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丛林的最深处有一个很大的湖。一个圆圆的黑色的大湖。”
“血腥引来更多的野兽，巨猿将我选为它的下一个目标，我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树顶上跳跃躲避，其中的艰险真是不堪回首，五天后，我才狼狈不堪的逃出了那片密林。”龙自峰指了指门外站在细雨中的土着护卫，无奈的耸耸肩，“可能我是唯一能从恶魔丛林逃出生天的人吧，各处山寨土司硬要将他们的子侄送进我的大营。”其所表达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带去的大军呢？怎么没带回来？”龙翔翰用青着拨弄着深红色的肉片，冷不丁的问道。
“平叛时，千里丛林追击战，导致伤亡甚大，平叛后，由于水土不服，又损耗了部分战力。我只能将效忠帝国的土着勇士招入麾下，维系整个西南边疆的安全。这次，”他小心翼翼的回答，“为了能对付草原蛮族的骑兵冲锋，我特意训练了这批土着军士。”
明白了，这三万土着军士将是顶在最前面的敢死队。龙翔翰丢下青着，操起酒壶亲自给龙自峰斟满酒。小声埋怨道：“你小子就是主意太多，总让人摸不准。”
龙自峰频频点头，他知道他过关了。和龙翔翰对饮两杯后。便起身去敬龙翔卫：“翔卫叔，你看污凌关能守得住吗？”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大堂还是顿时安静了下来。龙翔卫放下手中的酒杯，翻眼看向他，嘟囔着：“真煞风景。”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件事不要谈论为好。”
“翔卫叔，你别走，难道这个不是我们的事吗？” 龙自峰在他身后叫道， “我们来到这里，不就是要抵御草原上的蛮族吗？什么时候这些不再是我们该谈论的事情呢，翔卫叔，你在怕什么？”
龙翔卫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回到了座位上，端起酒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
龙自峰忙端起酒壶，又给龙翔卫斟上一杯，笑嘻嘻说道：“我年纪小，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这个镇守西南的苦差事还是因为先父为国拼了性命才获得的。这次抵御草原蛮族的入侵，我还想捞点功劳，尽快返回到都城呢。”
龙翔卫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龙自峰，随后转向龙翔翰说道：“你说的对，这小子主意真的太多了。”
龙翔翰微微点头，嘴角抽搐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好吧，你想谈，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龙自峰大喜，挥挥手，仆人和舞女们悄然离开。三位侯爷也让他们的护卫离开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