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话（2 / 2）

刘嬷嬷摇了摇头，再什么也没说。

永清的呜咽声渐渐平息了，她轻飘飘地说：“她们都说我娘亲病死了，可是姊姊，我偷偷去看过她，她疼疯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只让我滚……她最后是自己用汗巾勒死了自己。”

“我一直在想，那该是什么样的痛，才能让娘亲那么胆小的人自己勒死自己啊。”

是啊，该是怎样的痛才会甚过窒息之痛呢？

宜音蓦地想起圣人提起永清那疑惑的神情，平常的似乎只是忘记了早前某一日的天气如何，她不由地搂紧了她。

“所以，以前永湘是拿你娘亲威胁你，那之后呢？为什么你还隐忍不言呢？”

永湘三番五次欺凌她，她却始终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宜音有些不解。

永清平静地说：“音姊姊，你见过训犬吗？上林苑有西域进贡来的一只很烈的猎犬，刚开始看着活物就咬，甚至敢与狮子搏杀撕咬，可是被驯兽师驯上几个月，它就乖乖的成了宠物了。”

日复一日的凌辱，摧毁的何止是血肉躯体，更多的是精神，是从精神上对于自身的疲倦与绝望。兽犹如此，人何以堪？

宜音沉默良久，秋日的长安城总是阴雨连绵，晚膳时住了一会儿，此时殿外又传来飒飒风雨声，宫里还没有到供火的时候，冷意直往人骨头缝里渗，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掖了掖衾被。

“永清，贵妃娘娘还是很疼你的，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娘娘或者晔哥哥。”

旁边的人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宜音以为她睡着了时，她突然开口道：“姊姊，在这宫里，没有谁过得容易，我不想给徐娘娘和九哥惹麻烦。”

“这些年外面都说父皇很宠爱徐娘娘，很喜欢九哥，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姊姊你知道吗？我曾亲眼看到徐娘娘跪在地上哀求父皇，让他放过九哥。我并不知道九哥到底做了何事，徐娘娘为什么要那般求父皇，但是父皇只是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却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就跟当年娘亲求助德妃时是一样。”

她如此懂事，如此通透，沉默地看透这座皇宫之中的人心。

宜音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那你就告诉我，我保护你。”

永清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又摇头，床头的宫灯照着她的小脸，温和恬淡，她说：“你是我的姊姊，我不舍得你为我冒险。”

随后她又问：“九哥对你那么好，你会舍得他为你冒险吗？”

宜音摇头，不舍得，“我希望他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最近朝中局势诡异，江南暴乱压而未平，五皇子重伤，却不见圣人召他回京，朝中议立八皇子为储君的呼声越来越高，几成鼎沸之势。而平日里众人眼中颇得宠爱的九皇子李承晔却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沉默而忙碌。

他越忙宜音的心就越乱，她知道他一直在替圣人协理军中要务，可是京中一片祥和，并兵戈之事，那他都在忙些什么呢？这长安皇城中又在酝酿着什么呢？

不敢深想，不敢多问。

初时于安送信来，她还会问问他的近况，后来就连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内心会激起一阵惊颤。

他每次的书信宜音都只回两个字：“安好。”

惟愿郎君安好，惟愿郎君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