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面圣（2 / 2）

记忆中的那道影子愈发清晰，他也曾如眼前这女子般跪倒在地，不惜污名，不惜身死，他言：“臣杨修恭领罪名。”

天子高坐明堂，灼灼光华无暇。臣子恭领罪责，解其烦忧，维其圣明，忠之属也。

杨家养得好儿女啊。

他习惯性地转动着手指上的玉韘，微微仰首，似是叹息一般：“你以前还是未对朕说实话，这才是你祖父教与你的。”

宜音没有回答，跪伏在地上，双手触到的是砖石微凉的纹理。这丝凉意从她掌心浸入，一直渗入她的血液，侵入她的脏腑，并不难忍，却如藤蔓一般丝丝缕缕围绕住了她的心。

心困樊笼，囹圄何解？

她突然想到李承晔临走时那句：“再等等，给我一年时间。”

一年之后又是如何？

凡夫蒙蔽，不见未来，皆成虚妄。

宜音这一刻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圣人说的对，这才是祖父教会自己的——君子立世，行直磊落，当迎难而不屈，当谦卑以自守，当忠君体国，当胸怀悲悯。

陈安在旁状似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陛下，御史陈大人求见，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罢了，”圣人淡声道：“既知有罪，便按着有罪论处吧。陈安，你看着办。”

陈安闻言一愣，望向圣人，旋即便垂目恭敬道：“老奴明白了。”

他是在皇上身边伺候惯了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往往就已经足够了。在江南的消息没有传来之前，这杨小娘子也只能受受委屈了。

“退下吧。”圣人扬了扬手。

“是。”宜音恭敬应下，随后退了出来。

行至廊下，陈安站定，对着两名内监道：“送杨小娘子去掖廷狱，你们也守在那边。”

宜音知道，此次圣人对自己的惩处，没有人能从中斡旋，但陈安如此安排，将自己的人派到跟前守着，显见的是一片维护之心。

她裣衽一礼：“多谢大监看顾。”

他连忙虚扶宜音一把，说：“哎，小娘子折煞老奴了。您是贵人，哪有贵人对奴才行礼的道理。”随后又低声嘱咐道：“此事圣人已经过问，皇后娘娘被禁足在承恩殿，横竖对太后那边有了个交代，狱中便不会再问了，只是要先委屈小娘子几日。”

他说是几日，但宜音明白，如果江南那边败了，五皇子李承明回京受封储君，那就是没有尽头的日子了。

她微微颔首，感激地冲他笑了下，随后又对那两名内监躬身一礼，说：“有劳公公了。”

两名内监忙躬身回礼，随后领着她往掖廷内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