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徵（1 / 2）

宣宗四十九年的冬月初十日是一个噩梦，是宜音跌坠其中，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李承晔在她的痛呼声中惊醒，榻前矮几上的琉璃手灯还燃着，隔着轻纱床帐，照出微亮。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紧紧抱着他的手臂，鬓边已经被冷汗浸湿。

“阿娘，姑母，永清……徐娘娘……”

那些离去的人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含笑带泪地望着她，就是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渐渐远去，消散在沉沉的雾霭当中，好似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一般。

她说不出话来，也留不住她们，她动弹不得，全身都是漫无边际的疼，直疼到心里去，疼到骨髓里面去。

她依稀记得阿娘去世的那一日是个晴好的天，金色的阳光透过承恩殿寝殿雕花的窗阁，肆意铺洒在妆奁上。晚上有宫宴，圣人要宴请从江南来的永平侯一家。

永平侯是徐贵妃的兄长，他们的祖籍在江南。原本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家中在祖辈时也做过小官，可是到永平侯的父辈时已经穷的连生计都不能维持了。

但永平侯徐徵是个争气的。

十二三岁的年纪便在码头上干苦力，攒了些银钱又在衙门里买了个小差。后来没过多久，南方匪乱暴起，他的上司都跑路了，他却毅然决然领着一帮兄弟去剿匪。

“我二哥是个不认命的人。”

徐贵妃的病好些了，精神也养了起来，每日能在宜音和永清的陪伴下出去在院子里转一转，转的时候便把往事当做故事讲给宜音她们听。

贵妃口中的二哥就是永平侯徐徵。贵妃娘娘父母早亡，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大哥在外面给人做活的时候，不明不白的死了。

“大哥的死是扎在二哥心上的一根刺，”贵妃说：“他用几个铜板买了一卷破草席就将大哥葬了。坑是二哥亲自挖的，一块木板做成墓碑，上面的字是我写的。二哥他不识字，没念过书，做活的时候挣的工钱总是被人骗，他吃够了亏了，所以想了个法子将我塞进一家富贵人家，给那家的小娘子当伴读。那家的小娘子真是个极好的人，她……”

徐贵妃说着，抬手摸了摸宜音的头，唇间泛起温和的笑，“她真的很好，长得也很美，就，就像六娘这么好看。”

永清听到这里便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长长的眼睫微颤，挽着宜音的手臂说：“娘娘这般说，我就能想得出了。因为音姊姊是全长安，不，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她长得像音姊姊，那她定然是极好看了。”

宜音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笑说：“我们永清现在这一张小嘴啊，真惹人疼，回去后姊姊的酿梅子全给你吃。”

永清偏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眨巴着大眼睛说：“姊姊最好了。”

“乖。”宜音哄了她一句，着急听故事，便又转头晃着贵妃娘娘的袖子问：“然后呢？徐娘娘，然后侯爷怎么样了？”

永清也跟着催促：“娘娘快接着讲，然后那位极美的小娘子怎么样了？”

宜音笑着推了推永清，“徐娘娘，先讲侯爷。”

永清也不甘示弱，“娘娘先讲小娘子。”

一言不合，两人便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