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圆满（2 / 2）

宜音以前听阿娘说过，江南的冬日不似长安这般冷冽迫人，温润下一场细雪，落下来，浅薄的挂不住似的，她在闺中时，经常会邀上三五好友去湖上赏雪。红泥小炉放上茶吊子，任它煮沸，咕嘟咕嘟的响声混着细雪落入湖水的声音，裹上裘衣靠在船舱内，最适合做一场闲适无忧的梦。

年轻的姑娘们凑在一起，烹茶、插花，做什么都是乐趣，总能玩得来的。

然而那场晚宴到底让永清失望了，因为永平侯是孤身一人来赴宴的，她既没有见到他的夫人，也没有见到他的女儿。

宜音也有些失望，眼前这位一脸萧瑟，神情有几分愁苦的男子，并不像贵妃故事中于微贱而不甘命运蹉跎的英雄。

圣驾还没有来，皇后的仪仗也还未到。

宜音与永清跟在徐贵妃身后，永平侯向贵妃行了臣礼，口中却称呼：“三娘一向可好？”

徐贵妃闻言不禁红了眼眶，哽咽着回了句：“一切都好，二哥可好？”

永平侯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道：“一如往昔。”

贵妃似是了然一般，点了点头，再未言语。

宜音静静望着他们兄妹二人，总觉得好似哪里有些不对。他们兄妹之间用家礼互相问候，明明感情很好，但是言语间却这般疏离，贵妃也没有问起她的那位长嫂兼挚友，更没有问起她的侄女，只是望着哥哥，无声落泪。

静站了半晌，贵妃才似乎回过神来，拭了眼泪，拉着宜音的手，向永平侯介绍说：“这孩子，就是，”她顿了下，又指着永清说：“清儿，给舅父见礼。”

永清上前屈膝行礼：“永清给舅父请安，舅父安好。”

然而永平侯的视线却在将才宜音抬首的时候就定在了她的脸上，他好似并没有听见永清的请安，怔怔望着宜音，动了动唇角，眸中隐约有了些泪意，缓缓朝她抬了下手。

宜音上次遇刺中毒之后，原本是要挪回承恩殿的，可是待她病好之后，皇后耐不住永清的请求，遂仍是让她回到蒹葭宫与永清同住，加之她又与贵妃娘娘亲昵，所以她便也跟着永清的称呼，对永平侯福身行礼，称：“杨氏宜音见过舅父。”

永平侯如梦初醒般，收回手，退了半步，道：“不必多礼。”随后又问宜音：“你多大了？家中大人安好？”

虽然永平侯算是宜音的长辈，可这话问的实在唐突，宜音转顾贵妃一眼，见她却只是落泪，像没有听见一般。她又想起贵妃说侯爷年轻时家中贫寒，并未读书识礼。

这位起于微末，半生传奇的侯爷，纵使爵位加身，却好似总于这长安城的富庶繁华，规矩礼仪格格不入，他看向她的眼神中是毫不避讳的探询与哀恸。这让她疑惑，也让她有些不安。

宜音压下心中情绪，回道：“劳舅父过问，小女才将及笄，家中父母皆安。”

“那就好。”

他笑了下，却欲言又止，还是贵妃开口，说：“圣人前朝事忙着，可能要晚一些，我不能久站，清儿扶我去后面坐一会儿吧。”

永清上前搀扶贵妃，宜音亦对永平侯行礼告退，准备与她们同去，却被贵妃拦住了，她轻笑着对宜音说：“好孩子，你的祖父杨老国公于我们兄妹有恩，你且留下，侯爷有话要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