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尘相（2 / 2）

李承晔接着道：“既然他们二人都对彼此有意，你也不必这般着急。”

宜音却说：“我想着尽快让他们成了才好，这样我才能放心。”她垂眼说了句：“许多事情都是在一切顺遂的时候，骤然又生出意外，这些年我实在被这样的意外吓怕了。”

人一旦遭遇瞬间的变故，往后的日子里总是会杯弓蛇影，惴惴不安。

李承晔疼惜地望着她，说：“那就照着你的意思，尽快办妥。晚心是你看重的人，你必然不想委屈了她。只是他们二人，一个掌控着宫廷禁卫，一个又是寿康宫掌事，若是晚心从宫里出嫁，难免会被朝中瞩目。”

宜音点了点头，接话道：“我明白的。近来朝中礼部、户部、乃至刑部都有了调整，咱们的人虽然还未上去，但是世家那些人怕也有了警觉。沈玹掌着五万禁军，此时我若是主婚将晚心许配给他，难免会让他们多想。”

“不只是多想，”李承晔将手中的小箸放下，说：“他们定会认为你是在拉拢禁军。京中无兵戈，太后却向禁军示好，世家向来警惕，只怕会将此当做是你要对他们动手的信号。”

宜音沉默着，不再言语。

朝中局势杂乱，一言一行都需百般斟酌，万分谨慎，不止是她，就连她身边的人也逃不开被时时监视的命运。但也正是因此，她越发急切的想为晚心谋个安稳，同时她也并非没有别的考量。

沈玹寒门庶族的出身，现在虽然当了禁军统领，但禁军中都是些什么人宜音是清楚的，也知道沈玹暂时未必能将禁军悉数掌控，这一点世家也清楚，所以最好尽快将晚心嫁过去……

宜音在李承晔的劝说下，又喝了几口汤，这才作罢。

内侍们进来撤下小几上的饭菜，随后柳含烟亲自托着漆盘奉了晚茶上来。她将茶盏轻轻放下，转身侍立一旁，时不时侧首打量着宜音。

宜音只任由李承晔给她挽了袖子擦手，她还在凝神思考方才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是柳含烟。

室内静了半晌，宜音开口道：“王爷说的对，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也是晚心出嫁的最好时机。禁军是天子卫率，拱卫着皇城的安危，说穿了我与陛下的性命都在他们手上，将来一定是要整顿的。你既然将沈玹放在这个位置上，那必然是看中他的能力和忠心，只是现今禁军中也被世家势力掣肘，所以他也并不显眼，可若是等到以后……”

她顿了下，继续道：“等到以后禁军尽数被他掌控，那他对于世家来说就成了一个明晃晃的目标，那时候等着他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世家用手段招安，要么就是被他们派出去的杀手无休止地追杀，直至身死。”

“的确如此。”李承晔抬手碰了碰茶盏壁，温度正好，便将盏端起送到宜音手上，宜音接过后才听他继续说：“所以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将晚心嫁给他吗？”

宜音抿了下唇，“虽然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是我想我应当能保他性命无忧。”

她垂眸饮了一口茶，细嫩的手指执着白玉碗盏，广袖散漫垂落，隐约露着半截皓腕，也是温瓷一般，与茶盏几成一色。

柳含烟望着这位珠玉一般的女子，只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皆莫过于此。

宜音的话柳含烟听不明白，但李承晔却懂了——成全晚心是她的仁心，借此收用沈玹是她的手腕。他不由喟叹一句：“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皆太后一面也。”

宜音无奈笑了笑，答道：“慈悲，冷血，俱是世俗尘相，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