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压岁（2 / 2）

宜音又问：“这册子也是沈修竹所书？”

皇帝答：“不是，是内阁阁臣苏元贞。”

“苏元贞，”宜音忖了忖，“这册子记录的很是详尽，难得的是条理清晰，每一类又寥寥数语进行了总述，纲挈目张井井有条，甚好。”

“那依姊姊的意思，可否将他……”

皇帝说着及时刹住了话，他也看到了此人的才华，想将他用在户部，但是朝廷的人事调动上他并没有多少话语权，若是贸然提出，必然会遭到以卫国公杨忠为首的世家势力的反对。

明知不可成，与其徒然让姊姊忧心，倒不如暂且作罢。

只一瞬，这位年轻的君王方才面上的意气风发之态已经不见，身为皇帝这般被左右掣肘的滋味实在让他挫败不已。

宜音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朝他伸手。皇帝一愣，虽不解她意，但还是抬袖想要搀扶她，而下一刻，她那只宛如玉雕的柔荑却绕过他的手臂，够向他身后。

皇帝回身看去，身后的高几上供着一只白釉甘露瓶，里面插着几支红梅。她柔嫩的指尖稍稍用力，择下一朵腊梅花朵儿，才徐徐开口：“苏元贞的妹妹现下是陛下的苏婕妤。”

皇帝没说话，缓缓踱了几步，挑了把椅子随意坐下。宜音知道他心中还是对她说这个有些别扭，他不喜欢被约束，但偏偏到了这个位置上，连好恶都由不得自己。

半晌他闷声说了句：“姊姊，我是大周的皇帝，如今朝政之事，若还需要我动用裙带关系去维系，岂不令人耻笑？”

皇帝自己甫一开口，就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苍白无力。朝政之事若不动用裙带关系，那他们又千方百计送这些女子进宫做什么呢？

他抬首望向面前盈盈纤袅的身影，果然下一刻，就看她视线扫向了自己，微蹙了下眉，随后将手中的腊梅递给了他。

“世人若是皆如陛下这般所想，那陛下也无今日之忧了。”她徐徐开口：“不说远的，就说如今这后宫之中，我与皇后出自卫国公府，淑妃出自长宁侯府，修仪张氏是内阁张首辅张家送进宫来的，就连陛下看重的苏元贞，苏家亦有女子进宫。放眼看去，满朝文武过半都是外戚，或多或少都在依靠裙带关系，他们以此为耻乎？”

“而且这苏婕妤婕还是虞阳侯府所荐。苏家并非显贵，在这长安城只是籍籍无名之辈，陛下以为虞阳侯府为何要举荐苏女入宫？”

她的声音泠泠，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气势在里面，略顿了下，自答道：“虞阳侯夫人乃是陛下的姑祖母——奉玉大长公主。长公主与侯爷的嫡长子早年间意外死于世家之手，为报杀子之仇，宣宗皇帝朝时长公主便与后宫嫔御多有结交，此番又推荐苏氏入宫，陛下当以为何意？”

皇帝讶然道：“姊姊是说苏元贞是虞阳侯府所提携之人？”

“陛下因何惊讶？是没有想到苏元贞亦是钻营结党之人？”宜音淡然道：“苏元贞虽然是科举取士，但是他的出身并不好，一个落魄世家的旁支庶子，寒窗十余载。他能走到今日，能走到朝堂之上，能走到陛下面前，陛下觉得这是他只靠一己之身，只凭文人风骨，赤子之心，就能做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