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怀娠(2 / 2)
乾坤抚着她玉色双手,却道:“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得一斛之数岂不好么?你闺字唤兰娇,吾赏了一斛珍珠,都是光华璀璨之意,可见你该收得。”
珍妃福了福身,笑道:“谢皇上,既是明珠珍贵,皇上日后不许赏别人了。”
乾坤抿了一口茶,道:“今儿你父亲李云璐上了折子,你父亲在苏州任总兵,管辖苏沪一带诛杀邪教余孽尤为起色,一众叛党就地问斩,百姓拍手叫好,大快人心,朕与臣子决议将你父亲调为提督,御诏一下便上任福建。”
珍妃心中欢喜,笑了笑便俯首跪地,道:“谢皇上隆恩,奴才一家定效忠皇上。”
乾坤转眼便笑了笑,道:“起身吧,你父亲在前朝尽忠,你在六宫伺候,日后为你父亲挣一个好前程!”
珍妃笑色浓烈,柔柔地伏在乾坤的肩上,道:“是,奴才一定尽心侍奉皇上。”
这边宜常在怀娠已是三月有余,只见她腹部隆起,身娇体贵,日渐丰腴,然而宜常在怀孕至今身子一向患病,时常头晕目眩,身子懒怠,四肢酸痛,百般不适。
仁后也着了人时常嘱咐探望,又赏了阿胶、蜜枣、人参,皇后亲命御医黄贞显、江丛禄,太医李桂珅、崔良玉细心调理宜常在,直至平安生产完毕。
这一日惠风和畅,慧妃、悯嫔、宁贵人、恭常在一同去长春宫看望宜常在,刚走到殿门外,祁发海忙道:“奴才请慧主儿安,悯主儿安、宁主儿安,恭主儿安。”
宁贵人抚了绢子,笑道:“你家主儿身子如何?”
祁发海躬着身子,道:“回主儿,宜主儿从有娠就身子不适,时常失眠疲倦。”
苏桂的嘴角也长了水泡,愁愁道:“宜主儿都瘦了一圈,眼下才三个月便这般遭罪。”
彼时宜常在躺在大红色百子千孙绣花葫芦棉被上,她穿一件月白色云纹珍珠寝衫,发髻披肩松散,面上无华,情色恹恹。苏桂、翠瑕忙搀起宜常在,斜斜靠在樱花色鹅毛羽软枕旁,笑道:“姐姐们来了。”
慧妃一把按住她白皙细嫩的手臂,笑道:“你身怀龙裔,身子娇贵,赶紧躺下万不可着凉了。”
宜常在耳畔的一对翠色银杏叶耳环银光闪闪,含笑淡淡,宁贵人荡了清俊的笑靥,道:“妹妹才三个月了,还有六个月临盆,这生下的便是第四子。”
悯嫔打量了几眼长春宫内外陈设,规矩整齐,布置华丽,不禁笑道:“妹妹有娠,连殿室都富丽雅观,真是春意福长。”
宜常在含笑道:“悯姐姐伺候圣驾久,皇上更加心疼姐姐。”
慧妃瞧着软床上悬挂各色的香包,隐约有一种独特的奇香,不觉道:“妹妹的软榻上有一股清香,倒不知是何香?如此清心沁肺。”
恭常在笑道:“我也觉鼻尖上有一股清香散而不去,不浓不淡,香滑绵软,闻人欲醉。”
宜常在神色中现了几分矜傲,她抚摸着身侧的玉如意,道:“姐姐果是好鼻子,我软床上悬挂的香包、香囊是主儿赏的,里头装着静心凝神,安固胎气的草药,连我身上盖的被子都是主儿传内务府送的,那被子也极轻柔,里头掺着鹅羽鸭绒,既暖和又舒适。”
恭常在眼神中多了一缕失落,道:“皇后主儿心意难得。”
慧妃理了理衣领上如意花穗子,笑道:“妹妹好福气,我见荣嫔有娠时,皇后都不曾这般上心,可见皇上、皇后对妹妹珍重。”
宁贵人掩了掩面,低声道:“妹妹一朝产子便晋了嫔位,也好母凭子贵,名正言顺。”
宜常在微微点头,道:“多谢宁姐姐金口,如此福泽庇佑,妹妹定为皇上诞育皇子。”
慧妃回了咸福宫便独自坐在炕上看书,蕊桂端来一杯热茶,笑道:“主儿回来许是累了,不如进一口茶吧。”
慧妃放下书,道:“我瞧宜常在有娠极为金贵,连殿内摆设都是一等一的名贵,我忝居高位,膝下却无所生养。”
二人正说着话,赵得海引着张平远进殿请脉,他穿一件青布棉袍,清癯玉面,剑眉舒展,愈发英气袭人。
慧妃掩了掩伤心之色,蕊桂忙从衣袖上抽出一块素色手帕,搭在慧妃白皙细嫩的皓腕上。张平远跪在炕下,细细把脉,半晌才道:“回主儿,主儿身子康健,一切无恙。”
慧妃脸色一扬,蕊桂就从描花绘柳的妆奁盒下取出一锭银子,塞在张平远衣袖里,笑道:“主儿赏的快拿着吧。”
张平远拱手谢过,慧妃抚了鬓上悬的一支翎穿芍药点金翠步摇,道:“今儿去了趟长春宫,宜常在一胎似乎不太安生,我心存疑惑还请太医告知一二。”
张平远笑道:“回慧主儿,宜主儿一胎非奴才伺候,伺候宜主儿是李桂珅,皇后主儿慈悯驭下,亲自指了黄御医把脉。”
慧妃微微点头,道:“宜常在床榻上悬的各色绣花香囊,香味奇特,独独有一股奇香,我不识草药还请太医指教一二。”
蕊桂从床榻上解下几枚绣花如意香囊,那香囊绣工精巧,针线均匀,里头装着轻飘飘的晒干草药,清香宜人,心肺舒畅。慧妃拾起香囊递过他手中,低眉笑道:“这是皇后命内务府司衣局的绣娘缝纫,你且瞧瞧。”
张平远解开金色丝线,从香囊里倒出一把细碎草药仔细嗅闻,半晌才如数家珍一般,道:“里头有紫苏、沉香、檀香、丁香、紫薇、艾叶、茱萸、竹茹、海棠、菟丝子、益母、附子、莪术,果是安胎固气,静心凝神的草药。”
张平远又细细闻了一遍神色有些沉重,皱眉道:“还有几味草药,只是檀香、沉香、丁香、茱萸的香味浓厚馥郁遮盖住了此香的独特气味。”
慧妃心中陡然一惊,道:“张太医深得信任,这里到底有何物?”
张平远皱眉蹙额,道:“似乎有麝香、苏合香一类,只是丁香、檀香、茱萸的气味浓烈,一时察觉不出到底是何种香。”
慧妃思忖片刻,却道:“这些倒都是好药,檀香静气,麝香凝神,茱萸固胎,沉香开胸都是一等一的草药。”
张平远弓了身,道:“是,主儿身子偏弱,奴才从之前的脉案来瞧,自乾盛二十一年主儿便患上了寒湿下注、经带不调病状,而又反复受风着凉,导致病症时好时坏,畏寒畏热。”
慧妃心头一恼含泪带笑,道:“说来我身子不济,前年我曾患受凉之症,直至隔年二月还未康健,月信也时有时断。”
张平远垂眉道:“主儿身子太过柔弱,便是下红之症更要耐心调理,仔细照看,由到冬日,手脚发凉,气血虚亏,更是大病。”
慧妃脸色急切,头上的玲珑翠花嵌宝蓝步摇一闪一亮,道:“那我身子该如何调理?麻烦太医仔细告知。”
张平远一声浅笑,道:“奴才这就回太医院商酌探讨,为慧主儿调配方子。”
慧妃放下了心便和婉带笑,道:“有劳太医了,我身子素随额娘百般生病,不知何种草药调配更好?”
张平远思索片刻,便斟酌道:“奴才会添藿香一钱五分、苏梗二钱、桔梗二钱、香附二钱、壳砂二钱、枳壳一钱五分、茯苓二钱、栀子二钱、莪术二钱、丹参一钱、党参二钱加以调配,这些草药性甘温和,最宜女子服用。”
慧妃抚着胸口上的一串珠玉,沉声道:“有劳太医辛苦,谢太医嘱托,日后但请太医常来为我调理身子,我定感激不尽。”
赵得海送走了张平远,蕊桂忧愁道:“主儿添了下红血亏之症,倒极难调理。”
慧妃静静沉思半晌,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食五谷岂能不生病?”
蕊桂见慧妃风轻云清,便没在说什么,而慧妃神色清艳,只笑了笑,道:“有子无子便是命中之事,若是有了自是欢喜,若是没有也不必悲天悯人。”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四只手便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