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至宝(2 / 2)
珍贵妃含笑从容,扬了扬梨色绣虾丝绢,道:“奴才愚钝,不能为皇上排忧,再不能伺候汤羹碗盏,侍奉洒扫,奴才岂不白白得了皇上多年恩宠。”
乾坤撂下了小扇,唇上微微笑道:“还是这般天真任性。”
珍贵妃笑靥如花,梨涡微漾,亲自伺候乾坤喝了口冰茶,又挑了一枚柚子瓣喂了下,乾坤唇上轻荡,道:“青惜峰峦过,黄知橘柚来,这瓣柚子倒是鲜滑。”
珍贵妃娥眉一扬,巧语婉转,道:“皇上喜欢多进几口。”
乾坤素知珍贵妃贯爱吃醋,便伸手着顺喜过来,道:“把这盏冰茶赏给丽嫔母子,晚上暑热消了,朕再去瞧四皇子。”
珍贵妃的神色立时肃了肃,噘嘴道:“奴才在这殷勤伺候,您还惦记丽嫔。”
乾坤笑色柔缓,轻声一逗,道:“惦记丽嫔怎么了?丽嫔刚刚诞育瑞悊,身子柔弱,你若不请自来,朕便差人去传嫤常在弹琵琶了。”
珍贵妃取过一把泥金团花貂蝉丝扇轻轻为乾坤扇风,道:“皇上是说笑么?她那一手弹得也叫琵琶?奴才廊下的翠羽画眉叫唤几声都比她弹得动听。”
乾坤故意哂笑,道:“这样诋毁人,嫤常在弹得是不如你,得空你仔细教一教。”
珍贵妃眸光潋滟,欠身道:“奴才技拙,教不了旁人。”
乾坤朗目疏眉,只点了点头,笑道:“嫤常在是不中用,不过煦常在的筝弹得真好,尤是那一曲《高山流水》,晓怨凝繁手,春娇入曼声。”
珍贵妃姿态娇韵,妙目横转,道:“皇上很喜欢煦常在么?这般夸赞她,一个个下作勾引,您还怜惜她们。”
乾坤抬眉凝笑便推了推她,冷冷道:“你说这话,朕便不爱听了,朕宠你,你也要多有分寸。”
珍贵妃吓得跪在了地,一张冰雪玉容也惊慌了来,道:“奴才无知了。”
但见乾坤瞋目竖眉,不为所动,珍贵妃只好跪行至乾坤膝下,依依卧在他的衣袍上,哀眉愁态,盈盈不言。
乾坤眉目挑斜便温柔含笑,捋着珍贵妃一绺头发,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珍贵妃这才妩媚起身舀了一碗冰茶,徐徐吹了几下喂过乾坤唇边,笑道:“奴才知道皇上疼奴才,定原谅奴才童言无忌。”
乾坤轻轻揽过珍贵妃小巧的双肩,唇上却是如寒波一般森森清冷。
慧妃从内务府出来,脸上便隐隐愁绪,她走到了御花园一处,只见绿柳红云,金桂飘香,山水也愈发婀娜。
蕊桂扶着鬓上一枚绒花,道:“主儿求了那么久,秦世海还是没答应。”
慧妃双眸藏泪便拭了拭,道:“规矩在,他也不得不谨守规矩办事。”
蕊桂忿忿垂头,道:“对主儿便是谨守规矩,对珍贵妃、丽嫔倒十分殷勤,昨儿奴才瞧还包了一叠金纸送去丽嫔宫中。”
慧妃忧愁苦闷,颦蹙双眉,只含笑道:“丽嫔身下有四皇子,内务府做事自是上心些。”
蕊桂面上愁云惨淡只低了低声,道:“今年的月例银子已经用了近二百四十两了,还有五个月过年,这冬下花销大,逢年遇节还要打赏。”
慧妃凝眉一挑,紧紧攥着杏黄色丝帕,道:“我有办法!昨儿郝进喜来回了我,预备的料子不够了,他要去宫外采购,正好托他把不戴的首饰拿去当了。”
蕊桂蹙了蹙眉,压极低的声音道:“主儿,私当首饰可是有违宫规!”
慧妃伸手折了一枝柳叶轻轻揉搓,道:“总比没银子使强。”
蕊桂蛾眉微颦,笑意凝滞,道:“上次给夫人的四十两银子,是皇上拨给二公主的,夫人每每进宫,除了抱怨主儿无宠便是伸手要银子。”
慧妃脸上七分忧色似是感慨,道:“额娘出身小户一贯如此,额娘从前是小妾,含悲忍辱,直到生下弟弟,她才拨为侧福晋,主持家事。”
蕊桂垂睫敛眉,低声道:“夫人若月月这般缺银子使,奴才们将就节俭倒行,可主儿您是主位,咸福宫这么多人,没了银子咱们能使唤动谁呢?”
慧妃攀折了一朵金桂轻轻一嗅,道:“这话随口说说就行了,咱们的日子不好过我心中清楚,就因为芷桂的阿玛没钱医治,求我开恩赏她银子,我手上没有银子打赏,这几日便使唤不了她了。”
蕊桂微微咬了牙,道:“芷桂太不懂事了,主儿受累艰难她不是不知,从前府上也是富贵,如今却这般潦倒要主儿月月接济。”
慧妃扶着头,纤纤细指上的赤色鎏饰宝花护甲,轻轻横在微然皱起的一双秀丽眉峰之上,道:“家大业大,哪能一一顾全,我有几日没去南三所也不知二公主如何?”
蕊桂含笑道:“主儿放心是了,公主先前中了暑热,张太医细心调理又有奶娘照料,公主之疾定会好转。”
慧妃仍是愁眉不展,眼中冷冷含着戾气,道:“偏偏南三所那群废物伺候不精细,让公主得了暑热,可是有人在公主饮食中动了手脚?”
蕊桂凝神细想,道:“南三所拢共就几个奶娘、十几个嬷嬷、十几个洗漱的宫女和打扫陈设的太监,能在饮食动手脚,莫非是近身伺候公主之人?”
慧妃不容分说,敛了敛妆容,道:“走,去一趟南三所。”
还未走到南三所门外,便听里头有奶娘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嗓音辽阔,粗壮声色,便道:“旁人说话不中听也就罢了,我是近身伺候公主之人,公主长大了都要唤我一声嬷嬷,连珍贵妃、荣嫔都给我几分情面,凭你们几个新挑上来的奶娘也敢不听我使唤,简直是翻天了。”
另外一个嗓音细声细气也是不忿于她,道:“嬷嬷可是错怪了,奴才得了内务府差遣,才有幸伺候公主,奴才哪儿敢不听钱嬷嬷安排。”
那钱嬷嬷更是硬气,道:“这便乖了,以后南三所的人都要听我的,公主想吃什么也要事先问我。”
蕊桂听得不堪入耳,当下皱眉道:“从未见过这般倨傲狂妄的奴才。”
慧妃轻哼一声也顾不来扶蕊桂的手,几个箭步便朝殿内走去。南三所服侍的下人见了慧妃冷面怒色冲了进来,个个如临大敌,战战兢兢。
立在门口伺候的小太监想是知道了奶娘争吵的喧哗声,刚要喊出声禀告,赵得海眼疾手快,啪的一声一个耳光上去,冷厉道:“慧主儿在此,少胡乱动你的舌头,要不立刻杖杀。”
里头的嬷嬷、奶娘听得慧妃到来,不由得心头一颤,安静下来,慌忙地屈膝下蹲。
慧妃冷笑一声,看着满地匍匐下跪的奴才,道:“我勤谨侍上,略有来迟,倒让南三所翻了天,由你们一个个奴才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