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大路朝天(2 / 2)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怎么了?!”
“你心里知道怎么了!”陆霆甩开她的手:“我与你不是一路人!”
陆霆的步子迈得大,步速又快,秦苍为了能扯住他的袖管跟着小跑起来:“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从西齐到北陆也算是生死与共啊。现在又一同为北陆安定努力!你别生气嘛,有什么好好说啊。”
“好!既然你要好好说,那秦苍我问你,你真是为了北陆安定而来吗?”陆霆站定回身:“你信誓旦旦说为了乐云安定,甚至为了我,你敢说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秦苍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说不出口,那我替你回答:你不是为了北陆,不是为了乐云!你是为了解开‘沐之三难’,获取‘天外天’图案,找到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
主街,华灯初上。
有推着载满笼屉小摊的商贩从两人身边行过,他身后跟了一串追逐的孩子,叫闹着与车、与香味往主街方向去。
“见你那么细致得向邝野询问戏辞含义时,我就有所猜测。只是我没想到,你当真会步步执行:既你熟知‘沐之三难’,那便知晓他每一句唱词都隐藏着下一句话,而那每一句话都需要有兵戈和牺牲做垫脚石!秦苍,我没想到你能为了一个虚幻的传说不顾旁人死活!”
“我救他不对吗?!”
陆霆压低声音,每一句话都是狠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苍却大声打断对方的话。
“你别用那种失望的目光看着我!他让战犯认罪,让千万枉死之人得以沉冤昭雪,让人们铭记那段残忍的过往;他以肉体凡躯锁住不高山底岩浆,他救了印芍城!他救了那么多人!我救他,难道不对吗?!”
陆霆被秦苍的吼声震住,愣了一下。身边也有人回头看了看这对吵架的男女,才又继续前行。
“秦苍,他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的。”
“不!‘天外天’不是一个虚幻的传说。我可以活着,他也可以。”
陆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他看见她眼睛里明明映衬这不远处温暖的光,却仍旧暗得深不见底。那是一种空洞却又不可撼动的样子。
“好,我们先不说真假。可‘沐之三难’的真正含义你是知道的,那原本就是个魔鬼条约!你真要为了救一人之命,便不顾乐云生灵涂炭吗?”
“他可为万民牺牲,为何别人就不能为他牺牲?他为旁人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许别人反馈他些呢?他若活着,对这个时代还将有不可胜数的贡献!至于你口中其它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每日喘着一口气,围绕着成规旋转;就像被蒙上眼睛的驴围着磨:胆怯、屈从、目光短浅,蝇营狗苟!
“即使没有外力中止他们的性命,这些人终此余生也不会为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形成任何转机!他们活着毫无意义!他们的命,如何与他比?!我之前就说过的,若这些人能为了成全更大的意义自我牺牲,能为了他而死,应该感到荣耀!”
“秦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将生命进行比较,与那些曾犯下杀戮之罪的战犯有何异?!”陆霆抓住中了魔一般的人的肩,俯下身看着她:“他一生追寻真相、昭示真理、为苍生发愿!他教了你六年,你不学也罢了,怎么竟从中悟出这些邪道?”
“邪道?如何是邪,如何是正?”秦苍笑起来,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胜者书写下的就是正!若我得解‘沐之三难’,得‘天外天’图案,我便时时是正,事事天机!
“一将成万骨枯,人们记住霸王君王,谁会留心于尘埃?哪一次战争不为极少数人的利益,只是主战者将野心和欲望敛藏得更好了!陆霆,我只是将背后因果直接说了出来,你就接受不了了?
“你说我有执念,你呢?你千万里追随邝越侯,难道不也庆幸能值此乱世、能挥剑筑功业吗!难道不是为了战胜你心里想战胜的人吗!你、我、邝越侯,我们都是手持兵戟之人,我们的背后尽是杀戮,怎么你们就是正义,我就成了坏人?”
“秦苍,兵戟只是防御,是过程,是迫不得已,若有来犯我便抵挡。是,我虽不是什么名门之后,我是有自己的憧憬,也想施展抱负,可我长在璃王府,自幼便被教导要以天下安生为己任!位卑不可放任怠惰;居高不可借势胡为。狂狷中行,行止有度,绝对不可因一己私欲就妄图剥夺旁人利益,更何况是生命!我为何离开璃王府、为何来乐云,你是知道的:我希望北陆和我生存的时代,皆安康。秦苍,我从未将人与人划分轻重。只此一点,你与我就背道而驰了。”
主街上已有许多人聚集。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人们也只是寻常的来街上看看今日挑些什么吃的好。
前方灯火明亮,相比之下,争吵二人站定的位置有些昏暗。恰有行经之人远望食摊,不小心撞了秦苍一下。
陆霆像平时一样下意识去扶她,被她避过了。
“你说的对。”秦苍低着头,语气缓和了下来:“看来,你我志向的确不一。从前很高兴能与你为伴,往后,便不必再同行。”
陆霆看见身边的人说完,朝后退了一步,让出了去路。
他咬了咬牙,忍着不看她是何表情。转了身,向灯火通明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