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妈妈的花儿落了(1 / 2)
母亲院子里那棵种了十年的白玉兰树,逐渐枯萎了。
请来三四个园林高手,还是没法子救活,只能用特制肥料吊着。
花瓣一片又一片地往下落。
细细一想。
母亲柳氏也不幸福。
重活一世, 看清了父亲虚伪又真挚的面孔。
作为一名丈夫,是不合格的,妻子刚去世没多久就任由老夫人招呼着续弦,怕也无甚深情;
作为一名父亲,是不够格,女儿被诬陷只想着息事宁人,事后又送一些补偿的身外之物,怕也无甚慈爱;
作为一名男人,没有什么大作为,只是光靠着父辈庇佑和世家姻亲来挂个名头,怕也无甚本事。
也算辛苦他这么伪装了。
可就苦了母亲了。
自古以来,婆媳大战,名不虚传。
特别是嫁过来两年后,母亲身娇体弱才勉强得一女。
祖母三番两次来院中闹,指桑骂槐,生不出儿子,还显得多么娇贵,依然没有结果,只好称了大半个月的病欲想纳妾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可谓“一哭二闹三上吊”。
父亲多次劝慰无果,吩咐下人好生伺候,若有不测便依法行事,还算有责任心并不答应。
这不就是变相软禁祖母,不让她去闹腾母亲坐月子。也让自己可以清静清静。
真是一举好几得啊,。
母亲不忍心这亲情有所痕迹,出了月子就去请安,看见祖母一脸憔悴,心软答应了纳妾之事,私自替父亲纳了妾。
父亲从来不去妾的院子,还因此时与母亲怄气,住了几天书房。
还是回了母亲院子,跟她说“答应过祖父不可能纳妾,既然已经抬了进来就当个说话的人陪陪你。若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尽管发卖了就好。不要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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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坐在茂盛的白玉兰树下,任由一头漆黑如墨的发丝倾泻下来,逗得半岁大的女童“咯咯咯”的笑,取名为“倾之”。
不禁想起,与母亲的二三事。
没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冬天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更幸福的了。
后来林倾之才明白,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都会感到由衷的幸福。
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很烫。
幼时总觉得母亲不怕烫,只看见左手颠来右手颠去,剥开烤得些许发黑的皮,一股裹挟着香甜的热风袭来,金黄的红薯以一种阳光明媚的诱人色彩引着人想吃。
贪嘴的小孩儿早已忍不住,忙去抢母亲手上未剥完的红薯,刚咬了一口,什么也没有尝出来,烫得吐了出来。
母亲看着她滑稽的模样,笑出了声,把红薯分切并装在一白净瓷盘里,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我。
林倾之吃了一块又一块,一股甜味从红薯的热气中不断涌出,填满了整个口腔,咽下之后,嘴中还弥漫着香甜软糯,填饱饥肠辘辘的胃。
当然这肯定不是一个三岁稚童所思所想。
这是她后来在寒冬时分围坐火炉旁一次又一次品尝而来,却没有母亲的陪伴了。
母亲最爱打扮。
随风舞动的黑亮长发任由李嬷嬷灵巧的手挽如半朵菊花,额间仔细贴了桃花花钿,更显得人面桃花。
发髻两边各簪了两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衔了一串白珍珠,既贵气又不张扬。
“衣画而绣裳”,每日陪着她玩闹。
当然只是在一旁看着,坐在石凳上绣着花,时不时和李姨娘探讨刺绣技法。
一根简单的绣花针可以呈现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一条纤细的丝线可以承接前人传统技法的精妙绝伦。
刺绣在一针一线中成形,悠闲在一言一语中流淌,人生在一笔一画中书写。
母亲看着李姨娘用她那独特的苏绣刺法,丝丝入扣,绣底生花,将白山茶的鲜艳饱满、纯白哀愁完美勾勒,浅叹口气道:“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李姨娘一惊,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母亲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李姨娘莞尔一笑道:”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年年常相伴。妾身并无不满。与姐姐相伴,甚是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