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进退两难2（2 / 2）

但愿孩儿愚与鲁，无忧无虑到公卿。

他沉默很久，这是父亲的字，他的字如此苍劲有力，他也知道这首诗，他知道林守住怀才不遇，害怕他走向他的老路，所以他宁可自己的儿子真的当一个家丁，只求平安快乐度一生。

繁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这本书大概翻了翻，却没想到在书的中间有一张叠起了的纸，繁檀将书放到一旁，然后打开。

儿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我又希望你看到，又希望你永远看不到，近来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很快要与你天人永隔了。

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恨不恨我，我知道其实不必问，你是那样地懂事乖巧，无论我怎样对你，你不会有半分怨言，你不会恨我，但我多希望你能恨我。可笑吧，你不恨我，我却恨过你，岑枫生你时大出血撒手人寰，那段时间我几乎将所有的怨气放到了你身上，你那样小，我却对你不管不顾，直到你饿的哭声衰弱，我才给你喂米汤，我多么自私和无能，我将这一切怪在你身上，可与你何关呢？是我对不起岑枫，是我没能好好照顾她又不肯接受他人之济，是我一时不得志而终身寡欢，所以上天惩罚我，带走了岑枫。

儿子，你一跑开我便将书拾了出来，岑枫走后，我再也没有如此放声大哭过，我因为自己的悲闷而想让你什么都不要妄想，没有妄想，便没有痛苦，做一个快乐的傻子未尝不可，可那是我自己的想法啊，我为何一定要强加在你身上，你的人生我凭什么试图掌控，儿子，是因为我无能，我看着你与凝笙小姐青梅竹马，却时时躲避她时我心都在滴血，如果我能考取功名，如果我有个一官半职，如果我并没有自暴自弃甘愿做个下人，我的儿子又怎么会逃避！

对不起，夜枫，你近来是否重新开始偷偷读书？这一生我曾无数次怨恨过上天，而你是他唯一留给我的恩赐，我的儿子是一个多么执着优秀的孩子，他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他的父亲输了会自我折磨，可他不会，他会永远高傲地活着，儿子，做你想做的一切，追求一切你想得到的美好，忘记我这个无能的父亲，这么多年，我耽误了你，但我知道老爷和夫人在偷偷对你好，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我想你会做好。

我很快就要去找你娘了，见到她，我一定要告诉她，我们的孩子有多么优秀，你会永远是我的骄傲，儿子，永别了，千万不要哭，因为我终于自由了。

繁檀慢慢收起信，在原地默默许久，才将信纸重新放回书中，他知道父亲将这本书藏了起来，他的情感向来内敛，他希望他看到，又希望他看不到，所以这本书大概是哪个家仆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来的。

他将皱皱巴巴的书小心抹平，然后将它放回了桌上。

他低声：“是我不配做你的儿子。”

他其实知道父亲的痛苦，知道他的郁郁不得，他知道他失去母亲的绝望，他本就不该怨恨，所以他从来没有怨恨过，至少他给了他一个家，亲手抚育他十二年。

可惜这世上，再没有他们的儿子繁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