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数人为了多数人而死，这是应该的么（2 / 2）
正这么想着，他朝着雷娜塔的方向一瞥，就看见阿尼独坐在那里，淡然地喝着一杯酒。
身边的雷娜塔已经困得躺在椅子上，半打着盹儿。
阿尼的周身散发着某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再加上阿尼的格斗技太出名了，所以在看到不怕死的几个被拒绝后，也没有人敢强行邀请她。
廖沙想了想，还是走向阿尼，伸出一只手，
“有兴趣一起跳个舞么？”
阿尼低了低头，沉默了。
大家虽然看起来都在跳舞，但是落单的还有对阿尼有意思的，都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们都想知道，这朵高贵冷艳的黑色曼陀罗花，最终会被谁打动。
反正目前来看，最有希望的是廖沙。
如果连廖沙都没戏，那他们这种小人物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廖沙也没有多在意阿尼是否会拒绝，在他看来，邀请跳舞只是礼仪。
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看见美丽的女士落单而不去管的话，是主人的失职。
当然，如果阿尼拒绝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后在大家若有若无的眼光中，阿尼抬起了手，牵住了廖沙的指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行动之间，裙摆舒展，仿佛一朵花从收拢到绽开。
廖沙的手虚虚地环着阿尼的腰，阿尼的身高虽然也算是高的，但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高度。
他微微低头，能看见阿尼的头顶。
此时一曲终了，然后重新响了起来，节奏舒缓悠扬，大家的动作也慢了起来。
“阿尼，你还是决定加入中央宪兵团么？”
廖沙低声说。
阿尼点了点头，
“你呢？还是要加入调查兵团？”
“如果是为了三笠的话，为什么这时候你邀请的不是三笠呢？”
“她看起来，也很在意你的样子。”
“从你们回来后，我觉得你似乎有意疏远她。”
“那只是我的错觉么？”
廖沙摇了摇头，
“不，我确实疏远了她。”
“以后，大概也很难在一起。”
阿尼的眼睛眨了眨，
“那么，你不加入调查兵团了么？”
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希望。
如果不是调查兵团，以廖沙的实力，加入宪兵团绰绰有余。
虽然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适合跟廖沙过于亲近。
因为亲近起来的话，也许她在王都调查情报的消息就会被发现，反而会有危险。
可是，她心里就是忍不住这种期待。
“我还是决定加入调查兵团。虽然原因改变了，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阿尼不由自主地失望，问，
“为什么？”
然后听见廖沙缓缓地说，
“阿尼，你抬起头来。”
阿尼仿佛被海妖的美妙歌声捕获了一般，慢慢抬头，就看进了廖沙的眼睛里。
他们之前，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对视。
廖沙的个子很高，所以她是在微微仰视，仰视着那对黑色的眸子。
“阿尼觉得，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少数人应该甘愿赴死么？这样做是对的么？”
“还是说，在你看来，这些也只是无聊的士兵游戏呢？”
尽管知道廖沙说的是调查兵团。
毕竟调查兵团的崇高目的，就是探求墙外的真相。
加入调查兵团的人，目的多种多样。
但大致看来，大概有三种。
一种像是艾伦这样的，加入调查兵团只是为了继承前人的意志。哪怕结局只是自己的死亡，也不愿意放弃用生命换来的情报。
一种是阿尔敏之流，加入调查兵团，是为了看看墙外的世界。
一种则很简单，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没有人站出来的话，他们身后的家人就要命丧于巨人之口。
可是廖沙却不太一样。
她能感觉出来，廖沙的身上，带着某种超脱于世间的气质。
以廖沙的战绩，能带着妹妹去希娜之墙过很好的生活。廖沙看起来对墙外的世界也没有那么热衷，也并不沉迷于所谓的英雄叙事。
甚至对巨人本身，廖沙也没表现出很强烈的兴趣。
这样的话，廖沙加入调查兵团，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并不觉得，廖沙真的在乎所谓的大多数人。而且从廖沙的成长轨迹来看，他可能对于人性的丑恶看得更多些。
廖沙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容不得她迟疑。
“当然不是什么士兵游戏……”
阿尼下意识反驳。
实际上，她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钦佩这些自愿加入调查兵团的人。
就算是在马莱，敢于只身跟巨人搏斗的，也是少数。
更何况，跟马来人不同，这些人连巨人的真相都一无所知。
巨人对这些人来说，是多么未知而恐怖的存在。
可是这些人却甘愿献出生命，只是为了人类对外界的认知能够更进一步。
如此纯粹的人们，是她在马莱，甚至在外国，也从未见到过的。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士兵游戏，因为没有什么游戏，能让人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可少数人为了多数人而死……是应该的么……
阿尼忍不住颤栗起来，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她是少数人，还是多数人？
她要做的，是让帕岛的数万生命，为了她想要回家的简单愿望而死。
也就是，让多数人，为了她而死。
如果她认同了少数人该被牺牲，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应该牺牲自己的梦想，这样这些单纯无辜的生命就能继续存活下去？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否则自己会产生动摇。
可是，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抓住了一样，她情不自禁地继续想，尽管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道德困境。
她属于马莱，而这些人，则属于帕拉迪岛。
帕拉迪岛对于世界，岂不是少数人？
如果她认同了多数人应该为了少数人去死，那么让世界的多数人为了帕拉迪岛的少数人去死，似乎也能讲得通。
“我……”
阿尼的眸子有些动摇。
廖沙却不看她，而是转向了乐队的方向，
“音乐已经停了。”
“我们跳得太久了，大家都已经不跳了。”
“回到座位上休息吧。”
廖沙表现得像是他根本没有提过那个折磨她的问题。“
哎？可是，我还没有回答……”
廖沙对她一笑，
“我只是随便问问，阿尼你又不是非回答我就好。”
然后廖沙垂眸，低声说，
“有些答案，自己知道就好。”
“不到时候，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选择什么。”
廖沙看向她，
“阿尼，选择自己心里的答案吧。”
“只不过，人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管是选择调查兵团，还是选择宪兵团。”
“老实说，阿尼你加入宪兵团，真的屈才了。”
阿尼听到后两句话才微微放松下来，因为被廖沙称赞，脸上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怎么会……”
竟然是害羞了。
廖沙却展颜微笑，
“等阿尼你加入宪兵团了，我能带着小雷娜塔去找你玩么？”
“雷娜塔大概也对宪兵团充满好奇，毕竟年龄小，哪里都想去看看。”
“当然，如果你觉得打扰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你。”
阿尼下意识地赶忙答应，
“不会，欢迎你来。”
然后她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太过于热切。
“是么？太好了。”
廖沙依旧对她微笑着，看得她的脸都红了起来。
直到宴会散去，刚才那种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才终于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