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话语之栅（2 / 2）
“韩吉分队长今天是刻意精心打扮过了吧？所以，你是来见那个人的？”
“也对，毕竟你们结过婚嘛，而且看起来感情也没有破裂。”
“怎么？是想跟他复婚么？如果那样的话，老夫倒是很支持的。”
面对匹克西斯半真半假的调侃，韩吉的脸微微红了红，小声说，
“匹克西斯您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皮克西斯看她带了点羞涩的样子，作为摸爬滚打会看人颜色的老狐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意识到自己在提到廖沙的女孩的时候，竟然把韩吉·佐耶给忘了。要知道这可是第一个跟廖沙正式“领证”的女孩。
委实是韩吉本人“科学怪人”的标签太重，她本人又是绝对的一心扑在工作上，连绯闻都不怎么有，以至于在提到调查兵团的女性的时候，大家会下意识地忽略她。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作为天才的发明家的廖沙，跟作为研究狂人的韩吉简直是绝配。
应该说在出墙之前，他们的相性就十分契合。据他所知，艾尔文曾经给自己指定的未来团长候选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已经牺牲了的米克，一个是韩吉，另一个就是廖沙。甚至在廖沙正式进入调查兵团之前，韩吉就对廖沙做过“彻底”的调查。
出墙之后两人一起去马莱，在那种危险封闭而只能彼此依靠的情况下，男女之间的情感可是会突飞猛进的，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在廖沙面前说上话的话，那也只有廖沙的这个“小前妻”莫属了。
天边忽然传来了轰响的直升机声音，在夕阳最后的光辉中，一架通身漆黑的直升机如同巨大的乌鸦一般朝着这边缓缓飞来。
舱门是打开的，他们可以看到舱门边上，穿着一身西装的少年微微靠着舱门，狂风吹起他的长风衣下摆，也吹乱了他的头发。
巨大的旋翼渐渐减速，直升机也慢慢落地，像是爬伏在地上的一只大鸟。少年顺着舷梯走下来，背后的弗洛克一路小跑跟着他，手中抱着一摞巨高的文件，文件最上面的外国字母是奇怪而漂亮的花体。
少年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他表示致意。
他们的大统领回来了，而弗洛克捧着的，就是大统领征服世界的证明。
立刻有专人跑过去，有帮弗洛克搬文件的，有帮着搬行李的，也有上去接应飞行员，顺便给直升机做检修的。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少年只是目光平静，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偶尔会在某人的脸上停住，微微对他点点头，而被回应的人则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无限的荣宠。
廖沙还没看见人群中的韩吉，而韩吉却已经望向了他。
在她的眼里，少年已经有点不一样了。他微微垂着头，稍长的刘海掩饰住了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笑意的眼睛。他比之前长高了，可背影反倒变得单薄起来，站在那里像是一杆在狂风中的修竹。
韩吉忽然意识到，自从雷娜塔去世后，廖沙就是这么一身漆黑的西装傍身，偶尔会穿调查兵团的自由之翼制服。
穿着t恤的廖沙，穿着白西装的廖沙，穿着和服的廖沙，所有那些五彩缤纷的颜色和时光似乎都被掩藏在那漆黑中，被牢牢包裹了起来。
这算是对雷娜塔的某种悼念么？即使廖沙从来不去雷娜塔的坟墓前看过一眼，实际上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吧？
不然，以廖沙现在的地位，总不会连一身不同颜色的高级西装都买不起。
韩吉心思微动的时候，无意间和廖沙对上了眼神。
其实她是有点心虚的，自己这么不请自来，还利用了自己“前妻”的身份才过了守卫那关。
在来之前，她也想过也许廖沙见到她会不高兴，可是她没忍住，还是来了。
她在廖沙眼里看见的没有厌恶和嫌弃，而是那种故人重逢似的眼神，透露着淡淡的怀念和喜悦。
韩吉的心里稍稍雀跃起来，原来廖沙并不排斥看到她。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跟他们沟通呢？
廖沙一下去就被军官们包围了，韩吉有点担心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挤过去跟廖沙说话。
然后就看见弗拉基米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她敬了个心脏礼，
“韩吉分队长，大统领请您去会客室休息，接下来他还有个会议要开，实在是没时间接待你。”
韩吉连忙抓着弗拉基米尔问，
“那，会议要开到什么时候？廖沙什么时候能见我？”
弗拉基米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至少要开三个钟头吧？因为要把文件的具体细节都给我们的军官们讲解一遍。很多外来的词汇和专有名词都是我们没接触过的，不多花点时间是搞不明白的。”
“说实话就连我们也有点一知半解，好在大统领很聪明，和对方的沟通很顺利，也拿下了好几份合约，农业的，经济的，还有交换科技和军火的……”
弗拉基米尔说着，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韩吉也注意到了弗拉基米尔眼底浓厚的黑眼圈以及露出的那种疲态，心里也软了下来。
如果廖沙这么累的话，也许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扰乱廖沙的思绪。
“开完会后，廖沙就应该睡下了吧？要不我明天早上再过来好了，反正也只是点私事。毕竟开完会，加上吃饭，你们就要到深夜了。”
弗拉基米尔则露出了有点意外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
“不，等明天早上的话我们就不在了，凌晨四点的时候就要飞马莱，毕竟那边的任务量才是重点，回报也足够丰厚。”
他指了指那边正在忙着检修飞机以及给飞机添加航空燃油的机组成员们，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着急呢？”
韩吉忍不住失声道，
“那么早就走么？那他一天岂不是睡不满五个小时？”
弗拉基米尔说，
“我们都习惯了，不过最辛苦的应该就是大统领，我们还能轮班干活，但他只能独立支撑，文件什么的还是得经过他的手才有保障，我们谁都没办法代替他。”
他静了静，非常钦佩地说，
“大统领是个厉害的人啊，每天累虽然累，但是跟着大统领就有希望。”
“算了，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韩吉分队长，我先带你去会客室吧，我想你跟大统领应该有很多私话要说。”
“虽然我只是一介小卒，但还是希望你能对大统领好点，因为工作真的很辛苦。”
不一会儿，韩吉坐在会客室里，窗外，巨大的白色飞机正在缓缓起飞。
这显然是廖沙的私人会客室，不知道为什么弗拉基米尔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除了简单的实木桌椅，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点缀的是窗前一盆向日葵，以及静静矗立在墙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韩吉的目光从那一排排书脊上扫过，有的书名她认识，更多的书名她不认识。
不过看样子都是从不同国家带过来的书，双语读本居多，关于历史以及介绍礼仪以及各国风土人情的书占了大多数，至于技术兵团出品的工艺图纸的大开本书则被放在最下面堆叠着。
看起来廖沙似乎不太在乎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韩吉这样想着，然后瞥到了一边的卧室门。
通往卧室的门半开半合，从门缝里，韩吉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床单和床，床头的柜子上放着绿色灯罩的台灯，台灯边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好奇心驱使韩吉一步步走了过去，她很想知道廖沙在看什么。
不知道以前听谁说过，一个人的房间就是他内心世界的反映，而书籍的选择不仅反映了人的品味，还是人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韩吉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一步步走了过去，拿起那本书。
纸张被灯光照得有些暖黄，从简单的几行排版可以看出这是一本诗集，上面还带着花朵图案的书签，却也不妨碍看到上面的几行诗句。
韩吉开口，轻轻念道，
“若我如你，若你如我。
我们不都曾经
站在一阵信风里？
我们都是异乡人。”
韩吉的眼睛有些发直，比起纠结文字的运用，她更多的时候是一名不那么理智的科学家，诗歌对她，甚至对帕拉迪岛来说，不过像是蛋糕上的奶油一样是纯粹的装饰品，是贵族们的专属。
可只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行走在城墙上，看向城墙那一边的时候，既有对于过往同伴们的追忆，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渴望升腾而起。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声音，韩吉像是做贼一样把书合上，看向门口。
少年拖着沉重的脚步归来，随便把风衣往椅背上一挂，然后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显然是累极了。
看起来廖沙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韩吉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毕竟偷偷闯进别人的卧室里的行为不太好，像是小偷。
然后就听见廖沙说，
“弗洛克，弗洛克？”
“你把韩吉带到哪间会客厅了？她还在么？”
廖沙微微抬眼，忽然看见了桌子上的半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