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往事（2 / 2）

他坐上车，却没发现，那个路口，那个身影又重新出现，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公交车转个弯再也看不见，才缓步走开。

过了好半晌，邱明才渐渐回过神来；他忍不住低头看看，发现那个雅典娜的项链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时隔多年，这个涂了一层颜料的小铁片，似乎躲过了时光的侵蚀，依然那么闪闪发亮。

邱明看着眼前的袁婷婷，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一开口，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声音中竟忽然带上了一丝沙哑。

“自从我们断了联系，我就把它放在家里的抽屉了。前两天回老家收拾东西才发现了它，这便想起来把它还给你。”

邱明讶道：“既然已经送给你了，那便是你的了，为什么要还给我？”

袁婷婷眼中似乎有些微微发亮，道：“你都结婚了，我还留着你的东西干嘛？”

这语气，这神情，似乎有些丝丝的哀怨；邱明微微讶异，刚想问点什么，她又回道：“我离婚了。”

这回邱明可是深深地愣住了——他想过她未婚，他也想过她已经结婚，却从未想过她竟然离婚了。

在他心中，她依然是多年前的那个甜甜的姑娘，加上她的学历、她的人品、她的相貌，她理应飘然在云端，享受更好的生活；若非如此，当初他们为何要分开。

还没等邱明开口，她又接道：“当初在学校里，我心无旁骛，读完本科又考了研；一毕业就在上海找了份工作，本想好好干个几年，然后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谁知刚毕业没多久家里人就给我安排了相亲。相亲没多久就结婚了。”

“我之前从没有想到过我会这么快结婚，毕业还没两年，我就结婚了；而且这婚姻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后来，没到两年，我们就离了。”

她说的时候，带着笑，似乎感觉自己的这段人生是那么可笑；可看在邱明眼里，却仿佛她在哭，为自己这段蹉跎的岁月和失败的婚姻。

在他记忆中，她是那么感性的人，是那么看重爱情的人呀——他以为她会遇到一个值得她倾心相爱的人，两人琴瑟和谐，最终她会嫁给爱情；他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

邱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袁婷婷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要走了。我想在走之前，把你的东西还给你，再祝你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走？去哪儿？”不知怎得，邱明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慌。

“我们公司要在西雅图拓展业务，我申请调过去了。本来早就该走了，听说你要元旦结婚，因此拖到节后再走。”

“什么时候回来？”邱明也不知道问出这句话时，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或许一两年，或许三五年吧。”

邱明隐隐感觉，她离婚后似乎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充满了果决和坚韧；她不愿再待在那个经历了失败婚姻的城市，又或许她已经对婚姻感到了失望，她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好吧。那祝你一切顺利。”除了这句，邱明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也不知道是否应该挽留；他们那似有似无的感情早已消失在了过往的岁月之中，剩下的漫漫人生，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除了祝福，他已经没有立场说什么了。

袁婷婷站起身来，深深地看着他，眼中的感情复杂莫名，或许有遗憾，有悔恨，但她说出来的仅仅只是几个字：“祝你幸福。”说着转身离去。

邱明站起身来，脱口而出唤出声来：“婷婷。”

袁婷婷站住，缓缓回头。

邱明缓步走过去，将手中的项链递到她面前，道：“送你个东西。”

短短五个字，一下子将袁婷婷拉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季午后，一对少男少女对面而坐，对面的那个少年对她说出这五个字，她的泪水瞬间忍不住流了下来。

邱明将这个项链替她轻轻戴上，柔声道：“跟这个雅典娜比，还是你好看。”

同样的话语，时隔多年后再听，感觉又不一样；袁婷婷感觉到心中如刀绞一般。

邱明从西装兜里掏出一只手帕，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道：“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待得不开心了就回来；有我们在，天总不会塌下来的。”

她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谁，但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她的内心已经无比知足了。

她看着这个在她印象中还是青涩少年的男人，心中的复杂无以言表；她生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赶紧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邱明忽然想起他们在上海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将他送到高铁站，他目送她离去，夕阳西下，她的背影好美；然而，等他刚回到吴州，便收到了她的短信；从此两人再无联系。

他隐隐感觉，此次见面，将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已了了，剩下的路唯有向前而已。

他尚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忽地被人往后一拉，他转身一看，竟是王倩，王倩道：“客人都开始散场了，我们要到门口去送人家了。”

“哦哦。”他这才发现孙浩和王燕正在一旁窃窃私语，不由边往门口走边低声问王倩，道：“你看他们俩，不会这么快就看上眼了吧。”

王倩扭头看看，也是有点纳闷：“我也有点奇怪，回头我问问她。”

两人站在大厅门口，与离场的客人再闲谈几句感谢一番；过不多时，黄海一行人拖着没有知觉的季卿也走了出来。

邱明赶紧道：“楼上已经定了几间房了，你们送他上去吧。孙浩，把房卡拿来。”

孙浩把房卡递到黄海手上，黄海道：“行，我们也不客气了。他这是刚离婚，心情不好，你别在意啊。我们把他送上去就先回去了。”

“嗯嗯，好，一路小心。”

“嗯，知道了，嫂子，新婚快乐啊。”一行人又朝王倩打了个招呼。

待客人散尽，邱明和王倩也累得不行了。折腾了一天，邱父邱母以及王父王母，更是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他们谁也不想再折腾了，都在酒店楼上开了房间，留在酒店休息了。

回到酒店房间，王倩笑眯眯地问道：“好了，现在没人了，可以好好交代你的旧情人是怎么回事了吧。”

“什么旧情人啊？”

“还装蒜，你们单独聊了那么久，都聊啥了？”

“首先，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跟她就没有正式交往过；另外，她今天是来道别的，她离婚了，有点伤心，想去国外工作。”

邱明的这段尚未开始便已夭折的爱情，王倩是知道的，她倒是真没想到今天她会出现在婚礼现场；不过听邱明将事情详细一讲，便也释然了——谁还没点过去呢，她也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因此便安心找王燕聊她跟孙浩的八卦去了。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便是老实巴交的邱明，也对她有所隐瞒——他什么都说了，唯独没有说到那串项链。

那串项链，已经成为他青春回忆里为数不多的一个符号，他想要把它永远深埋在心底，除了袁婷婷，任谁也唤不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