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零三(2 / 2)
大汉一怔,颇感意外地问:“贵姓?你找她有何贵干?”
“在下从榴林精舍来,精舍的人说她已在这里。”
“不许多问。”
他嘿嘿笑,撇撇嘴说:“不问就不问,在下进庄去问。”
“站住!”
“怎么啦?不准进?”
“金顶山胡家岂能让人乱闯?你……”
“砰!”崔长春给了大汉一拳,正中小腹。
“恩……”大汉闷声叫,上体下俯。
“噗!”这一拳正中下颌,力道如山。
大汉仰面便倒,跌了个手脚朝天。
庄门内抢出两个人,怒叫着奔来。
他一把拖起大汉,扛上肩撤腿就跑。
庄内锣声狂鸣,大批庄汉发狂似的追逐而出。
他不走大路,径奔金顶山北麓,那儿山深林密,可以避过庄中警哨的监视。进入林野,他开始用鹿步迷踪术布下疑阵,引对方循踪追索。
庄汉们分批追人,人逐渐分散。
一批庄汉共有六人,追向一条山洼部,树林浓密,草深藤茂,有一条践踏过的遗迹,直通向正北,一看便知曾经有人从此匆匆奔跑而过。
领先的庄汉循踪追人,向同伴兴奋地说:“这厮刚经过不久,快追。”
追了百十步,领先的人突然止步,讶然道:“咦!怎么有两个人?”
草木的遗痕,可清晰地看出两个人在此分道,一走东北,一走西北。
第二名庄汉哼了一声说:“老七被他带走了,当然是两个人。依我看:老七定然在此脱险了。”
第三名庄汉冷笑道:“老八,你别称能,胡说八道,老七落在人家手中,被人扛了逃走,还能平安脱险?依我看,人家敢在光天化日下前来讨野火,出其不意擒人带走,必定有所准备,自然有接应的党羽……”
“少废话了,可能真有接应的党羽,咱们分头追赶,走2”六个人一分为二,每一拨只有三个人。
只追了百十步,两拨人都失去了踪迹,只好满山乱找,互不兼顾。
向东北追寻的三个人,盲目地在林下狂搜,走在最右侧的人突然大叫道:“瞧,那是不是老七?”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老七被缚在树干上,拼命在挣扎,张口结舌却叫不出声音。
“正是老七。”为首的人叫。
三人向老七飞奔,分枝拔草急走,自然有快有慢,走在最后的人突被背后伸来的一支大手勒住脖子,右耳门的藏血穴也被一个指头压住,将人往草丛中拖,片刻间便失去知觉。
只有两个人到达老七被绑处,为首的人奔近,突发觉老七的神色不对,讶然叫:“你怎么啦?”
老七的目光,恐怖地从对方的右侧透过,望向肩后并不住用嘴掀动示意,用意是叫对方小心身后。
为首的人终于有点醒悟,扭头一看,不由心胆俱寒,毛骨依然。
一个黑衣少年正叉手而立,站在他身后不言不动冲他不住冷笑。脚前,有两件物体,一是金光闪闪的降魔杆,一是寂然不动的人体,正是他的三同伴之一。
附近不再有人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反应够快,猛扑而上,铁拳疾挥。
“砰噗噗!”他连攻三拳,凶狠地捣在黑衣少年的胸腹上,劲道十足。
但青衣少年却屹立如山,甚至连眼皮也不眨动一下,仍然冷然向他注视,仍然不住冷笑。而他却拳头发麻,膀子震得似要折断一般难当。
他大骇,招出“二龙争珠”,双指急攻黑衣少年的双目要害。任何练气高手,也无法运气保护双睛不使受伤,攻双目必可得手。
可惜人的双目最为灵敏,不易击中。黑衣少年一抄,便扣住了他攻出的手腕,一扭之下,擒住了,迫他转身再勒住他的脖子,直勒得他双睛外突,舌头外伸,脸色发青,方将他推倒在草丛中。
他好半天方神智清醒,翻身欲起,却被一只重如山岳的:
脚踏住了腕脉要害。
“你……”他惊怖地叫,不敢挣扎。
“我要口供。”黑衣少年冷冷地说。
“什……什么口供?”
“郝芸仙目下在何处?”
“她……她不在庄中。”
“在何处?”
“今早她骑了一匹乌锥,与……与她的门人两人两骑,天未明便……便走了。”
“到何处去了?”
“在下不……不知道。”
“你敢说不知道?”崔长春脚下加了一分劲。
“哎……我……我怎知道?郝前辈在……在本庄一住年……年余,大爷严……严禁下人探听她师徒俩的事……”
“有谁知道她师徒的下落?”
“大爷知道。”
“还有谁?”
“少爷与二小姐可能也知道。”
“好,你回去,告诉镇八方老匹夫,午后未牌正,叫他独自到金顶山的峰颠一会,只许他带一个人同行。只要他敢多带一个人,在下便避而不见。之后,在下要花一两月工夫,在附近逐个收拾贵庄的人,一把火将附近烧光,不怕老匹夫不屈服!站起来,滚!”
庄汉吃力地爬起,惶然问:“尊驾可否留下名号?”
“你想怎样?”
“不……不想怎样,在……在下便去回禀……”
“你再说一句看看?在下要拉掉你一只耳朵。”
庄汉怎敢再问?扭头便跑,居然快极。奔出十余步扭头—看,崔长春已经失了踪。
奔出半里地,前面绿影一闪,娇叱声入耳:“站住!怎么了?”
“二……二小姐,大……大事不好。”
是一位年华双十的绿衣女郎,人长得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流光四转,身材丰盈曲线玲戏,肌肤晶莹洁白,一白掩三丑,因此相当美。
脸型与胡绪春有六七分相象,一看便知她定是胡绮春的妹妹,但比75姐美得多。
二小姐叫绮兰,因此她穿一身绿。江湖人对家中眷属,少向人提及,因此镇八方到底有多少妻妾子女,知者不多。胡绮兰背上系了剑,胁下挂了八宝囊,站在那儿颇具威风。叱道:“你胡说什么?”
庄汉将所发生的事—一禀明,余悸犹在。
胡绮兰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语道:“晤,还有一个时辰。”
庄汉畏缩地说:“二小姐,小的须回禀主人。”
“且慢。”
“二小姐……”
“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不必张扬。”
“但……”
“随随便便来一两个人,便狂妄地约会家父,像话吗?”
“可是……”
“我先到峰顶附近埋伏,你们回去不必理会。”
“小的遵命。”
“你走吧。”
赶走了庄汉,她绕道径奔金顶山的峰顶。
崔长春躲在庄后的山坡上,监视着庄中的动静,看到搜山的人一一返庄,似乎不见再有人出来,全庄的警卫已明显地加强,敌楼上已加派了警哨,进出庄门的人,皆带上了兵刃,与往昔完全不同了。
看日色,已是未牌初,他动身向山上走。
郝芸仙已经离开胡家,三眼韦陀与虬须客的死,与镇八方无关,因此他不曾任性大开杀戒,证明他虽年青气盛,但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致于胡来。
他之所以邀请镇八方在峰顶会晤,只想追问郝芸仙师徒的下落,并无与镇八方拼命的念头。但他却未料到,用这种手段邀请一个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成名人物,已犯了江湖大忌稍有名望的人也感到受不了,何况威震八方的镇八方胡威?:
他找到一条登山的小径,沉着地向上走。
经过一座密林小径,文体而过,左盘有折上行。他戒备着向上走,眼见四面耳听八方,运功护体,步步提防,脚下放慢预防不测。
一无所见,平安地通过了密林。
以上一段山坡,路左右数十步内,全是及腰茅草,微风一吹,草浪绵绵波动不绝。往上看,三四百步上又是茂盛的树林。
他心中一宽,戒念全消。适于埋伏的地方多的是,树林设伏最为理想。如果有埋伏的话,该在树林一带,设伏的人决不会放弃树林而设在草地上,草地掩不住人,难怪他大意。
最安全的地方,却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
正走间,突觉有股一麻。
“喀!”他讶然自语,止步回身察看。
荒草萋萋,一无所见。
股间仍在发麻,怎么回事?他伸手一模,感到有物触手。
他脸一变,讶然叫:“我中了暗算……”
他食中两指,拔出一枚灰蓝色的寸半长牛毛针,针上沾了一丝血迹,血迹的颜色已呈现青色。
“有毒。”他骇然叫。
丢掉牛毛针,他伸手拔降魔杆。
这瞬间,他感到手上突然脱力,脚下一软,接着昏眩感无情地袭到,身形一幌,几乎栽倒。
他艰难地举步向下走,唯一的念头是他必须及早离开,找地方医治。
第一步,第二步……
昏眩渐剧,他感到双腿重有干斤挪动困难,身躯只想向下倒,眼前发晕,天在转,视界模糊,树林草木在围着他旋降。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但耳中听不到声音,腔口已呈现麻痹了。
第三步,第四步……
感觉与知觉上,他觉得自己在走,而且在大步急走,以更早些找人治疗。但事实上他举步困难,不是走而是挪,挪—步幅度不及半尺。
第五步,第六步……
他身上除了几两碎银与两件兵刃外,一无长物,连最常。B的救命丹药也被天玄炼气士所搜走,辟毒的丹九更是缺如。
下面绿影从草中徐现,是二小姐胡绮兰。
“是你们暗算我?”他厉声大叫。
但在胡绮兰耳中,所听到的声音比蚊鸣大不了多少。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绿影,而是旋动中的无数个绿影,所以说“你们”。
胡绮兰冷笑一声,叫道:“不要再走了,你距鬼门关只一步之隔。”
耳中轰鸣,听不真切,他大声叫:“你们为……为何暗算我?”一面叫,一面挪出一步。
“站住:不然你死定了,你中了本姑娘的七步追魂针,走七步便得见阎王。”
他不但迈出第七步,第八步也挪出了。
胡绮兰飞扑而上叫:“我要留活口……”
第九步,第十……
“砰”一声响,他倒入胡绮兰的臂弯中。
不是毒药发作将他迫倒,而是沉重的降魔杆,将他压垮的。
胡绮兰“咦”了一声,将一颗丹丸塞入他口中,用指顶入他的咽喉,他已无法吞咽,瞳仁已现散光,全身已经涣散了短短的几天中,他受到两个女人的毒针袭击,两次都是偷袭,一从前面一从身后,真是无独有偶,倒霉透顶,祸不单行。
两次偷袭,令他对女人的看法,完全改观,把女人恨得牙痒痒地,恨根深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来了。灯光刺目,已经是夜间啦!他想坐起,但浑身脱力。
“十天半月,你方可复原。”陌生的女人嗓音入耳。
幸而头部尚可抬动,他终于看清了处境。
这是一间清雅的净室,室中的摆设简朴雅洁,一床、一几、一案、一橱。案上银灯高照,鼻中嗅入阵阵幽香。
他已更换了一身青袍,浑身仍在淌汗。
昏眩感仍在,但已消退了大半。床前,站着两个女人,一是穿绿裳的胡绮兰,另二人是十五六岁青衣侍女。
“你是谁。”他问。
“胡绮兰。”
“哦!是胡绮春的妹妹?”
“不错。”
他吁出一口长气,又问:“是你暗算我吗?”
胡绮兰微笑道:“你是天下间唯一中了七步追魂针,走了十步而不死的人,你是条汉子。”
“承奖承奖。”
“你得养息半月左右。”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冷冷地说:“你们女人善女红,玩针是你们的拿手绝活。”
“你知道就好,下次小心些。.,”“还有下次?说吧,你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这个……”
“砍头?缢杀?碎剐?”
“这得看你是否肯合作了。”
“说说看?”
“贵姓?”胡绮兰微笑着问,笑容相当动人。
“姓甚名谁,不问也罢。”
“瞧你,第一问你就不合作。,”“还有第二问?”
“你这根降魔杆……”
“那是前黑龙帮高手……”
“三眼韦陀陆振声的兵刃?”
“对,还有流星锤,是虬须客杜彪的兵刃。”
“他两人呢?”
“死了。”
“什么?他两人将兵刃留在榴林精舍,你把郝姑姑的门人秋映雪姐姐制住,劫走了兵刃溜之大吉,带了兵刃来找家父要郝姑姑的下落,怎说他们死了?”
“哦!原来你都知道,大概令姐已将消息传来了。可是,姓郝的女人,没将内情告诉你?”
“什么内情?”
“那贱女人把他们两人杀了,曝尸于距城两三里的大路旁。”他咬牙切齿说。
胡虬绿猛摇玉首,说:“不对,郝姑姑不是个怕事说慌的人。她前晚从榴林精舍返庄,曾说过并未将你们追上,却追上了天玄炼气士,失望而回,牛鼻子老道逃走的功夫很高明,溜掉了。晚间郝姑姑接到朋友从开封传来的书信,次日天未明,师徒俩便动身走了。”
“在下不信,必须找那女魔替朋友报仇。”
“你?别想。请教,你是黑龙帮的人吗?”
“姑娘客气了。在下只认识三眼韦陀,对黑龙帮毫无所知,信不信由你。”
“你的话似乎可信。”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胡虬绿格格娇笑,抚媚地注视着他说:“目前还未决定,:
我爹为了你那狂妄的骚扰行径,颇为愤怒呢。”
“在下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哼!”
“等你过了家父那一关,尔后看你的造化了,如果你不倔强,也许家父会放你一马呢。”
“崔某人不会向人讨饶,这点你可以放心。”
“嘻嘻,原来你姓崔。”
“言多必失,在下不再说话了。”
“好吧,你元气大伤,好好养息。一个在鬼门关进出过的人,能活已是奇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在下还不想死。”
“那就好,告辞。”
“不送。”
主婢两人出室而去,他只感到一阵难言的寂寞无端涌上心头。
第十天,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与二小姐绮兰相处仅两天工夫,便被镇八方接走了,胡家的囚犯,但总算末受虐待。镇八方请他安心地养伤,禁在一间坚固的斗室中,昼夜皆有两名大汉轮番把守,药物与饮食,皆由一个半尺大的窗孔递送,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第七日他已经回复,但直到第十日镇八方才派人将他押至一座密室,押他前往的人共有四名,全是虎背熊腰的大汉。一踏入室门,他便知有点不妙。
八名赤着上身金刚般的巨人,虎视耽耽不友好地瞪视着他。堂上,长案后共坐了五位男女,中间那人是身材修伟狮鼻海口的镇八方胡威。最外侧的两人,是胡威的爱子胡成龙这位少主人有一双阴厉无比的三角眼,二十岁的青年人,性情暴躁刚恒自用,是有名的霹雷火。另一人是胡绮兰二小姐坐在那儿颇饶兴趣地向他不住打量。
进入室中,室门闭上了。
一名大汉将他向前一推,冷笑道:“快见过敝长上。”
他向上拱手为礼,沉着地说:“胡大爷好,久仰久仰。”
镇八方用凌厉的目光边视着他,亮着大嗓门问:“为何不自报名号?你姓崔?”
“不错。”
“你的大名是……”
“长春,长安的长,青春的青。”
“府上是……”
“江湖人四海为家。”
“府上是……”
“江湖人四海为家。”
“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于然一身,浪迹天涯无牵无挂。”
“你在避重就轻不愿受盘?”
“就算是吧。”
“好,胡某不再盘你的底,只有几件事要你坦城合作。”
镇八方一字一吐地说。
“请说,胡大爷别客气了。”
“其一,你登门挑战的无礼举动,胡某不再追究。”
“谢谢。”
“其二,你打伤老夫的人,老夫不计较。”
“胡大爷海量,在下感激不尽。”
“其三,你与敝义妹郝芸仙的过节,老夫负责替你化解。”
他冷冷一笑,坚决地说:“抱歉,令义妹杀了在下的朋友,在下……”
“住口!敝义妹并未杀了三眼韦陀与虬须客,你怎可一口咬定,胡说八道?”
“胡大爷……”
“你亲见敝义妹杀的?可有目击证人?”
“这个……”
“你无词以对,要不要强词夺理?”
“哼!在下从情理中猜测……”
“哈哈哈!好一个从情理猜测。年青人做事,毕竟少识识鲁莽冲动,荒谬刚惧自以为是,从不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迹近狂妄,不可原谅。”
“在下要求当面质问令义妹。”
“她已经到开封去了,日后老夫保证她还你公道。”
“在下感激不尽。”
“好,目下言归正传。”
“胡大爷刚才都是题外话?”“不错。不是老夫玩弄权术,刚才答应你的事,确也表明了老夫大公无私的心迹,现在,你有几件要做的事,老夫也要求你坦诚的答复。”
“请说,只要在下做得到,敢不如命?”
“其一,你是不是黑龙帮的弟兄?”
“不是。”
“其二,黑龙帮是不是真的解散了?”
“在下不知其详。但据三眼韦陀陆兄所说,黑龙帮确解散了,似非虚语。”
“你与三眼韦陀是什么交情?”
“朋友而已。”
“哼!你答复的没有一句实话。”
他一挺胸膛,正色道:“在下发誓,没半字虚假。”
“哼!老夫从不相信江湖人所发的誓。”
“你不信,那也是无法勉强的事,反正在下说的并无字虚言,问心无愧,信不信由你。”
“好,暂且撇开不谈。最后一件事,老夫指引你两条路一明一暗,请你选择。”
“何谓明,何谓暗?”
“明,老夫认为你是条汉子。”
“胡大爷夸奖了。”
“因此有意罗致你替老夫办事,日后有你的好处,你得上香发誓,真诚效忠永无二心,老夫必定善待你,你前途无量。你想留在敝庄,老夫欢迎,你想跟老夫在江湖行道,老夫将花心血造就你;你如想重抬旧业,老夫介绍你加入血花会,刺客生涯兴奋刺激,年青人响往乃是情理中事,老夫成全你。”
“在下不是黑龙帮的人,对刺客行当毫无兴趣……”
“你不愿加入血花会,是愿留在老夫身边?”
他冷冷一笑道:“在下浪迹江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习惯供人使唤……”
“不然,人,情性天生,不琢磨不成大器,决不能不加管束。你……”
“在下得慎重考虑。请教,何谓暗路?”
“明路不走,须走暗路,那很简单,也就是死路。”
他心中冒火,忖道:“这老奸诡得很,笑里藏刀。碰上这老狐狸,我得小心了。”
但他脸上神色不变,笑道:“你其实只给在下一条可走的路。”
“你错了,两条,老夫不是小气的人。”
“在下有多少考虑的时辰?”
“没有,你必须立即决定。”
“立即?”
“对,你已经听得够明白了。”
“这个……”
“老夫已替你准备了香案与祭神的三牲,就等你答应以便发誓。”
“哦2倒是周到得很。如果在下不选择……”
“你要选择的,对不对?你已死过一次,该不会选暗路p巴?”
“在下要求三天工夫考虑……”
“不行,要立即答复。”镇八方斩钉截铁地说。
二小姐绮兰接口道:“爹,给他一点工夫考虑吧,这是一辈子的事,你怎能仓卒决定?”
镇八方坚决地摇头道:“不行,男子汉必须当机立断,不论生死明暗,得在瞬息之间下定决心。”
“爹……”
“好吧好吧,依你,给他十声数决定,为父不是不让理的人。儿子,你计数。”
胡成龙离座而起,叫道:“一!二!三……”
崔长春心中叫苦,苦笑道:“十声数便决定一辈子的主权身份,未免太草率了些……”
“六!七……”
“你还有三数。”镇八方叫。
“八!九……”
崔长春心中天人交战,心乱如麻,生死两途须立即决定,要就慷慨赴死,不然就得终身为奴。在他来说,浪迹江湖已经愧对先人,再终身为奴,真是不堪想象的事。
“十!”胡成龙的叫数声,成了他的催名符。
他一咬牙,冷笑道:“大丈夫宁死不辱,在下选暗路。呔!”
暴叱声中,双肘一分,“噗噗”两声闷响,左右两名大汉的胁肋同被撞中,向侧分跌。
八大汉同时欺进,八把牛耳尖刀围住了他。
“挡我者死!”他怒吼,向室门方向夺路。
八把牛耳尖刀同时递出,刀风激体生寒。
他不能从室门脱身,门已上了闸,拔闸费时误事,死路一条,以一敌八,赤手空拳搏八名高手同时合击的尖刀,愚蠢已极。
他向室门夺路是以进为退,冲前一步立即飞跃而起,以“鱼龙反跃”身法反扑堂上的镇八方。这身法与“金鲤倒穿波”完全不同,前者身法直起,半途转身,落下时可从容攻招;后者倒翻而回,全无防身自保的机会,他从案上空飞越,飞踢镇八方的五官脸部,镇八方左右两名花甲老人,同时站起一掌拍出,用的是劈空掌力,如山暗劲一勇即至,象是万斤巨锤着体,内力之深厚骇人听闻。
镇八方哈哈狂笑,一把抓住了他的靴尖,向上一抬,狂“老夫要答复。”
“没有答复。”他拼力大叫。
“老夫也要口供。”
“老狗,没有口供。”
“皮鞭伺候。”
“叭叭叭!”皮鞭声震耳。
“招不招?答不答?”
“在下惟死而已,你吓不倒我的。”他叫。
“给我结结实实地打。”
“啪!啪!啪啪……”
一鞭一条痕,他浑身如被火烙。二十余鞭后,开始破皮;三十鞭之后,开始伤肌。
他背部全是血,血珠随鞭飞溅,“招不招?你是黑龙帮的什么人?”
他咬着牙忍受奇痛澈骨的鞭刑,成了个血人。即使他嘴再硬,也说不出话来了。
耳中嗡一声响,他又昏厥了。
一盆水又浇醒了他,镇八方的叫声令他毛骨依然:
“箍上他。”
他被跪绑在一座十字架上,有人将一只头箍套上他的脑袋。
头箍是双层的,中间楔入一枚楔子,由一人扶住,一人运木槌敲下楔子,内箍便随之收紧,压迫头骨,滋味真不好受。
“尖下去!”镇八方大叫。
木根敲打着楔子,内箍逐渐迫紧。
他忍受着无边的浪潮一阵比一阵凶猛。
第一根楔子已完全楔入,镇八方又叫:“加尖!”
打击楔子的木被并不大,敲击力也并不重。但他的感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感到木槐变成了屠锤,一下下沉重地击向他的脑门,感到脑袋正在随槌爆炸,痛得他眼中金蝇乱飞浑身在抽搐、颤抖、跳动、痉挛……
上到第四根尖,他昏厥了。
冷水又泼醒了他,镇八方冷酷残忍的叫吼声,无情地入他的耳内深处:“答不答?招不招?”
“呸!”他吐出一口血水。
“好,我不信你是铁打的金刚,老夫要用魔火来炼化你,准备火炼!”
炭火熊熊的大火盆抬来了,里面的六七根铁链逐渐变:
火红色,他仍被绑在十字架上,双脚踩用绳曲在后面,膝弯压—了一根横木。
”哗啦啦!”烧红了的铁链置在他的身前,摆得整整齐,热浪迫人,暗红色的火链象魔鬼的舌头般可怖。
“压下去!”横木徐降,逐寸下沉,他的双膝也随着下降,要亲吻猩红的火链“嗤!”有人在火链上喷了一口水,雾气升腾。
“招不招?答不答?”
“你如果不能杀我,你将永远后悔。”他嘶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