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怎么,孤待她不够好?(2 / 2)
沉默间,熟悉的嫌厌与郁闷又翻涌上心头。
楚凌沉的脸色更加泛青。
洛子裘道:“所以,圣上是嫌娘娘待圣上……不够真诚么?”
楚凌沉阴沉着脸,没有回答。
洛子裘心中了然:“娘娘确实对圣上有所保留,陛下迁怒也是正常。”
他的话锋一转:“陛下觉得栩贵妃可否真诚?是否真心?”
他的话音刚落,楚凌沉便皱起了眉头。
宋莞尔是什么人,楚凌沉与洛子裘都清楚。
她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八面玲珑的解语花,她从一介县丞之女到如今的贵妃之位。
她这一路披荆斩棘,只有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人莫说真心,可能连道德心都未必有。
洛子裘如今把她们混为一谈,很显然话中有话别有用心,绕着弯道在铺陈着陷阱。
楚凌沉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不必虚与委蛇,无聊无趣。”
“微臣虚与委蛇,陛下生气了么?”
“洛子裘。”
“栩贵妃处处为己谋私,圣上并未计较,微臣言语间迂回设套,圣上也只是烦躁,并不与微臣计较……却独独,对皇后娘娘总是大动肝火。”
“……”
洛子裘的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声音越发轻缓:“陛下究竟是为何,要与皇后娘娘计较那些无聊无趣的东西呢?”
“……”
洛子裘说完便离开了书房,留下神情晦涩的楚凌沉,独自守在书房。
大雨落下,晚风吹来一阵阵潮湿之气,凉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毫不留情地钻进每一寸骨缝。
楚凌沉仍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
就如同一座雕像。
很快夜幕落下,书房里越发昏暗。
宫女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书房里,在书案上点燃了一盏蜡烛。老太监就跟在宫女的身后,为楚凌沉披上了一件貂皮的斗篷。
“已是晚秋,夜寒落霜,圣上要小心保暖啊。”
楚凌沉没有回应。
老太监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指挥着宫女们把书房的窗户关上,再用干燥的绢帛擦拭了窗边座椅上的雨点儿。宫女们听了吩咐照做,擦着擦着,便发现角落里的朱红色柜子上也落了几滴雨点,于是顺势想一并擦了。
老太监看见了,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了宫女的手腕,把她扯回了自己身旁:“乱碰什么东西,退下!”
宫女吓得脸色泛白,踉踉跄跄退出了书房。
老太监又在书房里巡检了一圈,才回到了书案,他对楚凌沉行了个告别的礼,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在关门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书房里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声音:
“孤没有。”
没有什么?
是缺了什么东西?
老太监怕自己漏听了圣旨,又在门口俯身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能将信将疑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烛火盈盈闪闪,映衬着楚凌沉的侧脸。
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僵持了许久,才终于站起了身来,端起书案上的蜡烛缓步来到了窗边。
窗外大雨瓢泼。
雨打窗棂啪啪作响。
他执灯孤立,目光落在床旁的朱红色木柜上。
木柜上落了雨滴,在烛火的照耀下,木柜上显现出星星点点的湿疹斑纹。
楚凌沉徐徐靠近。
他盯着那些片刻,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上面的雨滴,一点一滴,尽数擦干。然后从身后的书柜上取了一支清香,用烛火点燃了,插在了窗棂上。
……
帝寝内,宫女正跪在床前,小心地为颜鸢擦拭手上的膏药。
方才洛御医临走之前交代了,皇后娘娘手指上的膏药是用以止痛的,在手上留久了容易使人昏沉,所以差不多的时辰之后便要擦除,换上新的活血药物。
距离洛御医说的时辰,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她本该早就把药膏擦拭干净的,只是方才看到了皇后娘娘手心那两道陈旧的伤疤,她在原地愣了许久,不知道手里的新药能不能敷在旧伤疤上,一不小心就忘了时辰。
眼下已经有些晚了。
宫女心中惶恐不安,好不容易擦完了药便想赶紧离开,却不想一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寂静幽深的眼瞳。
寝宫内光线昏暗,那双眼瞳如同暗夜中的毒蛇,目光便是它的獠牙。
“啊啊啊——”
宫女吓得踉跄瘫软,手里的水盆跌落在了地上。
恍惚间看见地上的那一抹织金的墨锦衣摆,她顿时如梦初醒,跪在地上狼狈谢罪:“陛下恕罪!奴婢死罪!奴婢方才走神了没有认出圣上,奴婢……”
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如死灰。
原本以为活不成了。
只是没想到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帝王的盛怒,她鼓起了勇气再抬起头,却发现那位暴戾无常的君王已经离开了床侧,坐到了外间的梨花木椅上。
那里是烛火光芒能抵达的边际。
年轻的帝王倚靠在座位上,宽大的衣摆落在茶几上,像是一片乌云落于山川天地之间。
他这是打算留在寝宫吗?
宫女战战兢兢回头看了龙床,虽说帝后同寝是寻常事,可娘娘眼下昏迷不醒,圣上他该不会是要……吧???
“圣上……奴婢……娘娘她昏睡……”
“滚出去。”
寂静中,冷漠的声音响起。
宫女再也不敢开口多言了。
她跌跌撞撞地退出寝宫,让临出门时才最后朝床榻上望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她记得那个温柔的娘子的,梧桐树下,她总是一袭鹅黄色的衣裙,撞见她们几个奴婢总是会笑一笑,脸色比暖阳还要温暖上几分。
可惜了,怎么就想不开入宫了呢。
怎么就进了这乾政殿呢。
真是个倒霉的人啊。
她叹了口气,阖上殿门。
寝殿之内,楚凌沉睁开了眼睛。
眼下夜色已深,寝宫内没有了往日的安神香气息,变得有些陌生。
他的头已经隐隐作痛了起来,胸口有一股焦躁在肆虐奔走,太阳穴也随之跳动。
他冷眼看着十几步外,隔开里外间的纱帐。
纱帐之后,才是床榻。
……还是太远了。
楚凌沉皱着眉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