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传旨(1 / 2)
春日的艳阳再一次撕破夜晚的黑暗,道道朝霞映衬下的天空仿佛水洗过的蓝色绸缎。
太阳透过云霞俯瞰着大地,一束束阳光穿过窗格撒在未央宫内殿的地砖上。
窗外的春色清新绚丽,窗内的气氛却凝固到让人窒息。
刘箕背手站在殿内阴沉着脸,黄德侍立在侧微微弓着身子。
两人的对面垂手立着一位官员。
此人四旬上下,身材欣长,冠下的头发已微微有些斑白。鹰鼻深目,开始发福的面庞爬上了道道皱纹。
久在宫中厮混早已失去锐气的双眼因紧张警觉而重新泛起犀利的光,仿佛一只逢敌的孤狼。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中年官员正是未央宫少府宗伯凤。西汉末年一般良家男子取名都为单字,宗伯凤复姓宗伯单名一个凤字。
早上刘箕想召敬武长公主觐见,便让黄德安排两个小黄门分别传符节令请天子行玺,传中谒者令分派书诏中谒者携笔墨简牍到内殿侯用。
符节令和中谒者令接到口谕惊诧不已。
以前从未有过小皇帝直接派人过来吩咐用玺下诏。
两令平时都属少府辖下管制,二人不敢独专急忙向少府宗伯凤请示。
宗伯凤听到两司汇报心里也是一惊。
自从小皇帝醒来先是贬斥了常侍张全,而后又每日主动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短短两日的行事风格完全和他熟悉的那个刚愎自用,外强内软的刘箕子不同。
现在竟然又要动符玺下诏,宗伯凤岂敢等闲视之。
他让两位令官各回衙署静候,没有自己亲命暂时不要妄动令玺。
二位令官知道宗伯凤是大司马的心腹。现在朝堂的形势如何不言自明,二人自然乖乖回到署办装聋作哑起来。
宗伯凤先安排人去大司马府报信,尔后亲自赶到未央宫后殿面见皇上。
刘箕在殿内还是有点小小的期待的。虽然是传见皇亲的手谕,也算是圣旨了。
自己亲自下圣旨想想都激动。
也不知道皇上的玺印什么样子,一会是自己盖上去还是由宦官代劳。
结果左等右等,符节令没到,少府大人空着手晃晃悠悠的赶了过来。
宗伯凤行觐见礼后,三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的呆立于殿堂。
一群内殿的宦官宫女分两队立在殿门附近习惯性的恍恍如木偶泥胎。
“宗伯少府,朕传行玺令及中谒者来殿,现二者均未到来。而令府大人倒是先赶来见朕,所为何事?”
刘箕阴着脸,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如今昏迷复苏后的皇上如若脱胎换骨,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声音沉稳更显泰然自若。
虽不似以前动辄尖声呼斥,气势却更显威严。
这气势迫的宗伯凤声音微颤:“陛下,之前陛下从未自行启用符绶。
而今突然传谕调用,符节令,中谒者令不敢擅专先禀报于臣。故臣斗胆上殿问明陛下,启用符令所谓何事?”
“哦?”刘箕冷笑一声道:“敢问宗伯少府,家中可曾蓄养奴仆亦有管家打理家政否?”
宗伯凤不知皇帝突发此问是何意,小心翼翼的答道:“臣任少府秩中二千石,家中祖萌亦小有产业。
故家中洒扫仆役百数人,亦有得力管家打理家务。”
“那宗伯少府每日出入行事前可需向贵府管家请示?府宴若想增减吃食可要先求管家首肯?甚尔少府大人晚间欲招哪位姬妾侍寝是否也要禀明管家才可?”
刘箕蔑笑着轻描淡写的道。
“这、这...”宗伯凤张口结舌的呆立原地不知如何对答。
啪...刘箕收起笑脸。弯腰抄起几案上的玉盏狠狠的摔在地上,抬手指着宗伯凤骂道:“宵小之辈,以下犯上,身臣属之位竟敢妄图左右朕之行事。
汝欲行霍光故事乎?如此爱学霍光不如学就学到底,改日来鸠杀了朕的皇后把你女儿嫁到后宫,你也来做一做这国丈如何?”
宗伯凤闻言吓的两腿一软跪伏在地:“陛下,臣惶恐,臣不敢。”
霍光是把持昭帝、宣帝两朝的权臣。其妻为了能让女儿当上后宫之主派人鸠杀了宣帝心爱的皇后许平君。
刘箕把宗伯凤比作霍光。别说霍光不臣的僭越大罪,单是鸠杀皇后一条。
想想现在的皇后是谁,王莽的女儿啊。虽然这是皇上怒气之言当不得真,但是王莽听到了也难免心生不满。
王莽谦和背后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是太了解了,而且这大殿内的对话要传到王莽耳中有多容易他更是清楚。
刘箕不再看他,回头吩咐黄德到:“去取书简笔墨,你亲写一段起居注。
就云:今日帝欲下书召皇太姑敬武长公主入宫叙话为少府宗伯凤阻而不得,帝在内宫如囚在囹。
下次大朝会时我拿出来读给文武百官和太皇太后听听。”
黄德心道:我家公子这一手真是绝,捕风捉影的骂宗伯凤为霍光最多恶心他一下。
这一本要是在大朝会上读出来可够这小子喝一壶了。想着就要作势去取笔墨。
宗伯凤这下是真的慌了神急忙跪爬上去抱住黄德的腿颤抖着声音道:“黄中官,且慢。”
这句话如果由皇帝在大朝会上正经八百的读出来,后果比黄德想的可严重的多了。
黄德不明内情,宗伯凤心里可是明白。
朝中还有几个死忠于汉统的老帮菜。之前皇帝年幼刚愎。虽然在后宫时常耍性子,但每次在朝会上迫于王政君和王莽的威严所迫却从不敢造次。
这次他若要在朝会上爆出这几句,几个老帮菜拼了命也得出来弹劾自己。
再说现在太皇太后也正有意还政于刘氏,在朝会上极有可能站在汉室派一边。
王莽又最是爱惜名望,到时候来个舍车保帅,自己说不定罢官抄家都有可能。
而且看样子皇上只是要召敬武公主入宫以叙天伦,自己跑来横拦竖遮的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