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姜乔的第三剑(1 / 2)
谢必安、范无救二人脸色难看,目露挣扎之色,在出手与不出手之间,左右摇摆。
姜乔沉默片刻,平静说道:“陈庆之坐拥北凉四州三十万大军,看似拥兵自重,但此三十万步军、骑兵,却一分为四。除却北境云剑关之外,其余各路兵马如要调动,非得天启城那边的半块虎符送入北境,与陈庆之手上的半块合而为一时,他方才能真正让四州大军如臂使指。
世人皆言,北凉陈氏一族有‘坐天下’的气运,最不济也可与天雍南北分而治之,这话在我看来,未免言过其实。
你们这二位‘黑白无常’,从乱世十六国,到大炎一统天下,再到如今的天雍问鼎中原,可谓历经大风大浪了。难道真要为那虚无缥缈的‘从龙之臣’四字,准备在今日湮灭在这里?”
“从龙之臣?!”此四字听在耳中,宋长镜、方解空等四州官员,面色顿时一变,难道……北凉王已有了“不臣之心”?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姜王妃的故布疑阵之言,为得就是在他们心底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是,这话他们可以充耳不闻,一笑置之,但被那位莅临北凉的定安公主听了去,一旦回京禀报圣主,以圣主的多疑猜忌,怕是要生出事端。当今皇帝陛下确有大略,世所罕见,但雄才稍弱,若真因此话而做出所谓“兔死狗烹”的举动,那么届时,或许这座天下就真要如姜乔所言,南北分而治之了。
阳谋!
宋长镜心中苦笑,谁说前朝大炎姜氏一族不擅谋略算计了,现在看来,过往只是不屑为之罢了。甚至说,那位十六年前战死怒炎城下、连当今圣主都自叹不如赞其乃是千古一帝的姜离,古往今来,也不过唯他一人,方使雄才、大略,二者兼具吧。
“只可惜,姜离天虹化命,虽有帝王之才,却实无枭雄之姿。这等君主,若论权变筹谋,竭尽人智,世上无人可抵,但却也注定了,如此君王,生来便要为天下而死。”
这是雍帝当年在一座名为“泗水”的边陲小镇做地痞无赖时,对那个彼时尚是医馆学徒的陈庆之所说的话。
一语中的!
王府西北广场之上,谢必安、范无救二人,眼神愈发犹豫。
沉默许久,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位十三太保之首的曹随,见后者依旧站在原地,不发一言。“黑白无常”心中顿时警醒,连王爷义子都不敢出手拦阻姜乔的第三剑,他们又何苦逆势为之?
只是……这曹随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代转王爷之言,而真正庇护北凉王府的职责,却是在他二人的头上。
“到底该如何做?”谢必安、范无救彼此对望一眼,皆做不下决定。
“身在山中,不知山中模样;或许离得远些,该能瞧得清楚。”便在这时,姜乔突然出声说道,“你二人枯坐三层藏书楼十六年,眼界早已狭隘,不妨等等,看到时,真正该是何人,能值得你们效忠……更何况,我若要出剑,凭你二人,也拦不住!”
说出这句话,姜乔面色微白。
下一刻,她执剑的右手猛地抬起,逆雨而上,随之,只听见一道破空声响,木剑已离开掌心腾空而去。
暴雨如注落在半空的万千水珠,戛然而碎,木剑刺破无数雨线,径直朝向那座巍峨王府的中门而去。
北凉王府中门大开。
门顶之上高悬的那块写有“北凉王府”四字的戗金填青大匾,长一丈二尺,宽七尺二寸,甚是威严气派。恍恍然如有神人藏于其间,冷眼俯瞰凉州酒泉郡,乃至整个北凉四州。
与戗金填青大匾相比,木剑不过一尺,沧海一粟,就像是一块不起眼的枯木。
然而整柄木剑之上,却灌输了姜乔这位世间唯一一位上五境女子剑仙最暴烈与最复杂的情绪。
杀父之仇!
灭国之恨!
伤子之怒!
愧子之心!
故而哪怕这块戗金填青大匾上,蕴藏者陈氏一族的浑厚气运,任何与之相碰者,都必如“厉鬼遇龙气”,定教其顷刻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但却依旧改变不了,这一剑中的上五境剑仙气魄与风采。
锋芒毕露,淋漓尽致。
好似一条自九天之上坠落而下的银河大瀑,布满规则与秩序,它欲要坠落砸向人间,谁能挡之?
“试看他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风雨下白衣飘摇,姜乔厉声喝道。
木剑横扫而出,只听得“刺啦”一声,戗金填青大匾腹中位置,转瞬间便出现一条狰狞刻骨的划痕。
如一剑封喉。
这一痕,铁画银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痕迹尾处位置,轻微上挑,直指天穹,仿佛可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
如有仙人在轻蔑一笑,
刹那间,整块写有“北凉王府”四字的填青大匾,砰然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