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老师傅(1 / 2)
入了冬,工地上已很少有营生,打工的从上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往回走,到今天,工棚里只剩六个人,隔壁的四个也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
承红没走,是因为师傅想让他陪着一起看工地,工头儿是师傅的老乡,信得过师傅。
承红其实特想回,出来近半年了,他想承青、文彬,也想父亲。只是他重情义,没有师傅,他在工地上立不住脚,所以不忍把师傅一个人撂这儿,那太孤独、太难受了,与之前的工地相比,这儿离市镇足有十里,放眼望去,渺无人烟。
村里的坡上已够荒凉,下雪后,还有野兔跑过的印痕,这儿连老鼠都嫌孤独,荒草只恨长错了地方,寒风吹过,发出无奈的叹息。
今天,六个人还能聚在一起打牌、胡侃。明天呢?他抚摸着工头买来看工地的大黑狗,心里有点害怕明天的到来。
吃过午饭,四位工友开始卷铺盖。承红开玩笑,“要不是娶老婆,还急成这,现在卷起,晚上睡哪儿?”
其中一位笑着回道:“不娶老婆哇,不能找个女的,我们今晚回城里住呀,你陪你师傅搭帐篷哇,哈哈——”另一个比较老实,跟承红解释,“听球他鬼打的胡嚼了,手机上预报今晚有雪了,我们怕被雪截住。现在回了城,在火车站将就一晚,明早正好坐车。”
已将铺盖卷好准备装袋子的中年人说:“我们走了,就剩下你跟老师傅,出出进进相跟着,那碳多了,你勤谨些,好好烧上。明年一开春,我们就来了。”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嘱咐这嘱咐那,离别的情绪越来越浓,承红忍不住流泪,四个人拍拍他的肩膀,背起行李走出工地。
旁边的大黑也似乎从依依的氛围中嗅出了伤感,安静地蹲在地上,吐着舌头,默默流泪。
一直到看不见四人了,承红才转身回到工棚中,大黑懂话地钻进棚侧的窝里,师傅许是习惯了分分合合,自始至终没有出去,躺在床上呼呼地睡觉。中午,他又喝多了,承红担心他冷,给炉子里添了两块碳,捅了两炉锥,炉火便呼呼地上窜,发出隆隆的响声。
承红喜欢这声音,它比师傅呼噜噜的鼾声有气势、有温度,有时还能引起他对童年的回忆。小时候的教室里就生着这样一个火炉,每当轮他值日时,他会在父亲的指导下将炉子烧得旺旺的,最好能热得老师脸上出汗、同学们想脱棉衣。
有一次下课,承红悄悄在炉膛下塞进几颗山药,上课了,烤山药的香味慢慢从炉下飘散出来,盈满整间窑洞。老师也被引诱得坐不住了,领读一遍课文后,要求学生朗读,自己走过去打开炉膛将山药翻了个身。
到香味再憋满教室时,老师将山药掏出来,用黑板擦先擦去山药表层的灰,然后在烤焦的地方慢慢擦,擦去焦黑的一层露出虎黄虎黄的脆皮,学生已馋得围了一圈,老师笑着将擦好的山药递给最近的一名同学,而后每人一口轮着吃。
那味道,是承红今生的最美的回忆!他咽了一口唾沫,也想烤个山药,找了半天,没找着一颗,在这儿山药是菜,一次买十来八斤,哪像在刘家沟,山药是土产,想吃多少吃多少,想咋吃就咋吃。承红又咽了口唾沫想下次去城里得多买几斤,看工地期间的伙食可是工头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