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2 / 2）
“准备休息吧。”姜岱没说什么，他从沙发上起来，拖着不便腿脚，很慢地走向卧室。
姜岱已经习惯了陈念时不时晚归，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确定陈念回家了，再去睡觉。
如果是陈念，现在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陈词不知道，姜岱养育了陈念十八年，但对他来说，则是个今天才认识陌生人。
家人这个概念，从没在陈词生活中出现过。
姜岱睡下了，陈词也不再耽误时间，他脱掉外套，准备洗澡。
防咬合项圈被摘下，淡淡晚香玉味道飘散出来，夜色般朦胧。
陈词在浴室里将头发擦干，才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周遭一片寂静白塔中进入梦乡，但在地下城中，最热闹夜晚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属于这座城市夜晚从未离开过。
陈词确定窗户好好锁着，躺下，闭眼。
他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将自己放空，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
二十分钟过去，陈词翻了个身，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住头，再把手盖在上面压住。
“啪嗒啪嗒”滴水声在层层阻隔下，小了不少，却还是能被听到。
从老化管道缝隙里渗出水不断落在塑料棚顶，声音可谓不小，地下城居民们早就习以为常。
但陈词受不了，他休息时不能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否则就睡不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词无奈地睁开双眼。
他撑身靠在床头，干脆等什么时候困得受不了了再睡。
他和傅天河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门。
不过自己还年轻，就算熬上一夜，应该也能撑住。
陈词打开终端备忘录，开始写互换身份后第一天日志。
他详细记录着来到地下城后发生种种，平铺直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等和陈念换回来，这些都是很重要资料。
写到和傅天河约好明天一起出行，陈词停下了输入。
这是他意外遇见Alpha，有一只金色义眼，据说是13号信息处理南部某大型制造厂机修工人，居住在最贫困地区，下班后在垃圾场拆卸废弃金属零件，会在家里用机床做点小玩意。
在矮蓬和砖石搭起居所里，充斥着傅天河信息素味道，很沉稳琥珀木香，和Alpha热情似乎不太能对得上。
——是个奇怪人。
陈词在日志最后这样写到。
不知熬到几点，陈词才在噪音无法阻挡困倦中沉沉睡着。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陈词困倦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赖床习惯，起来之后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些了。
姜岱还没醒，陈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傅天河昨天送他回来车站见面，陈词早到十分钟，顺便吃了顿早饭。
很快傅天河过来，他从西区坐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陈词，兴奋地朝他挥手。
傅天河仍然是那副活力无限样子，简单衬衣外套让他和其他地下城人毫无区别，如果不是那只义眼，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Alpha。
“久等了。”
陈词摇摇头：“我也才刚到。”
“昨天我选了几个比较合适地方。”傅天河简单给陈词介绍，陈词对地下城几乎一无所知，安静听他描述。
南侧是傅天河工作区域，他对那边很熟，工人们辅助辰砂进行庞大信息处理，对数不清零件进行修理和维护，同时保障横穿而过众多线路正常工作。
傅天河说完，车也等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去，傅天河最后道：“整个信息处理区都在发展工业，自然景观很少，也只能带你去那些地方了。”
“没关系。”陈词每天都能从窗户看到众人梦寐以求自然风景，反倒是这些属于地下城特色更加吸引他。
两人并肩而坐，公交车塑料座位比较窄，稍有颠簸肩膀就会撞到一起。
靠得近了，陈词嗅到傅天河身上属于信息素遮盖剂清凉。
昨天在街上走过一遭，陈词对地下城情况也有了大概了解。
Alpha们从不顾忌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反正Beta也闻不到，他们就像求偶期鸟类，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给同类施压同时，期望能够吸引到Omega。
傅天河能想着在他面前把味道盖一下，实属难得文明行为。
车程需要四十多分钟，和昨天一样，陈词从上车后就一直安静地望着外面。
傅天河偷偷看了陈词好几眼，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目视前方。
直到现在，他仍有种不真实感。
就在昨天，得益于厚到出众脸皮，他认识了名为“九月”Omega，并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再次相遇，成功要到了对方联系方式。
九月非但没嫌弃他穷得掉渣，还和他约好了一起出门。
傅天河是真没想着九月竟然真愿意跟他一起出来，说实在，整个信息处理区都没什么值得闲逛地方，但既然九月想，他当然要作陪。
这是约会吗？算吗？
傅天河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他有一肚子话想和陈词说，傅天河清楚身边少年给了他一个假名字，只有个联系方式是真。
越是这样，他越想了解更多。
傅天河厚着脸皮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就要开口。
他转过头去，看到陈词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垂着头，已经睡着了。
少年睫毛浓密，窗外明亮灯光中，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几丝乌发从帽檐露出，扫在眉间，黑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却显得更为沉静。
他把运动服拉链拉到最上，衣领竖起来遮住颈间防咬合项圈，身体正随着巴士行驶轻轻晃动。
傅天河愣了下，所有话在这一刻都止在唇间。
傅天河和陈词认识时间极短，但也能从陈词种种行为里意识到他非常警惕——
少年在离家还有段距离车站下车，以隐瞒真实住址，不喝自己给水，用假名字，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他。
就是这样九月，现在在他旁边睡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在逐渐取得九月信任了？
甭管真实情况如何，反正傅天河是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傅天河深吸口气，扭过脸去继续直视前方。
——这样睡真能行吗？万一脑袋磕在玻璃上可是很疼。
很快他又重新转过来，向陈词靠了靠，希望能让陈词靠在自己肩膀上，起码没有磕痛脑袋风险。
傅天河努力了十几分钟，结果还没等他成功，巴士驶过减速垄，一下子把陈词颠醒了。
陈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坐好，不再打盹。
傅天河立刻坐直，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控制不住地脸上发烫。
陈词：？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在傅天河脸越来越红之时，收回视线。
“没休息好吗？”傅天河欲盖拟彰地问。
“嗯。”陈词随口一说，“卧室外面水管老化漏水，有点吵。”
傅天河哦了声，他看着显示屏上提示，道：“快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两人在南区下了车，陈词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信息处理区未经加工真实样貌。
到处都呈现出金属锈蚀或新镀成颜色，顶部有数百米高，管道纵横交错，巨大封闭空间比起旷野，反倒更让人生出渺小感觉。
数不清手脚架沿着金属框架搭建，机器运转轰鸣时刻不停地响着，辰砂核心处理器机组就隐藏在层层保护下某一处。
傅天河耐心等待着陈词望向四周，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严格来说这是地下城再正常不过景象。
傅天河随口问道：“你是从外地来吗？”
陈词望了他一眼，过了几秒，回答道：“之前一直生活在别区域。”
这样啊。傅天河了然，也许九月之前住在冷凝塔或动力室，虽然都属于地下城范畴，但由于功能有所差异，信标不同区域景观也有很大区别。
“走吧，这附近有废弃轨道改造矿车项目，先去玩玩那个。”
陈词跟在傅天河身边，听着他介绍周围建筑分别是做什么。
整个南侧是13号信息处理区主要工业部分，众多部门建设其中，他们正在经过就是运输部。
运输部……陈词朝那扇半掩大门多看了几眼。
好像之前从哪里听到过。
德雷克正和同事们聊着，突然停住了话音。
他盯着门外一闪而过那道身影，原本靠在集装箱上身体立刻站直。
“怎么了？”同事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另一个同事推了下德雷克肩膀：“看着一天天魂不守舍，哎，前天晚上你不还说有好事要来了吗？”
德雷克烦躁地扬扬手：“别提了。”
“呦，人家没愿意？”同事们一下子来了精神。
“本来都安排好好，也带他去上面了，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回来之后给他发消息，一个劲儿地说在忙，没空见面。”
“说不定被哪个上层人拐跑了呢？”同事们故意笑他，“哎，看你之前兴奋样，还以为能搞到手呢。”
陈念在他们圈子里可谓无人不知，在夜总会工作Omega从不避讳和Alpha接触。
大家都知道陈念同时和许多人保持着暧昧关系，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埋怨他。
Alpha们只在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件事情——如何才能在陈念面前战胜其他竞争对手。
众多Alpha把能不能和陈念搞到手当做和兄弟们吹牛谈资，并朝目标竭尽所能地努力着。
德雷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难道陈念真在上层被人拐走了？但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个特别像人影。
“我出去一下。”德雷克不再多说，走向运输部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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