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借你一物(2 / 2)
薛钊不好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先生。”
“钊哥儿。”
小鹬与桂蟾到得近前,瞥见薛钊无恙,纷纷松了口气。
冲着桂蟾与小鹬颔首,薛钊挼着香奴的头道:“劳烦两位等候,巧娘……郭献容求我帮了些忙。”
“无事就好。”
香奴瞥见其手中的画卷,问道:“道士,这是什么?”又瞥见头上簪花:“咦?怎么还簪了花?”
薛钊摘了那三瓣茱萸,展开手中画卷,却见三尺画卷里,有水墨在其间流淌。心念一动,手中茱萸顿时不见,那画卷上流淌的水墨里,便多了一朵粉红的三瓣茱萸花。
画卷卷好,薛钊道:“巧娘送的谢礼。”
香奴一把抢过,展在面前颠来倒去的观量,却一时不得其法。
薛钊越过香奴与桂蟾、小鹬说了两句,小鹬便道:“先生既然全须全尾的出来,那我也该告辞了。”
“小鹬要去终南山?”
“是啊,约好了中元之前将东西送到,不好失约。”
屈身一福,小鹬又瞥了顽耍的香奴一眼,随即扛着挑了包袱的竹竿,一步三摇而去。
桂蟾目光中带着探究,薛钊却目光躲闪着问道:“清乖子要去哪里?”
“崆峒山,”张桂蟾蹙眉道:“有一自小结识的笔友来信说西北大旱,问我借甘霖符祈雨。不想误入此间,生生被绊住了两个月。钊哥儿,只怕我也要连夜赶路了。”
薛钊便道:“真是可惜,我与清乖子一见如故,还想着出得洞天寻个地方把酒言欢……看来要下一次了。”
张桂蟾便笑道:“有缘自会相见,钊哥儿又何必可惜?”
“有理。”
张桂蟾稽首一礼,薛钊抱拳回敬,女子便道:“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她又朝着香奴喊了一嘴:“香奴,我走啦!”
香奴放下演真图遥遥摆手:“小蛤……青蛙再见!”
张桂蟾笑笑也不在意,自百宝囊中掏出一符打出,俄尔阴气升腾,化作一匹黑马,其人翻身上马再次稽首,随即一勒缰绳,卷起一团阴煞奔腾而去。
“呀,我的金碗怎么进了画中!”香奴惊叹一声,随即又再惊叹:“咦?又出来了!这画好生有趣。”
月色下薛钊负手而行,心中五味杂陈。行了一阵才唤道:“香奴,走啦!”
“道士等等我。”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下得山坡,穿过山林,在那破败的竹屋前停步。
车架还停在院中,那黄骠马乖顺地站在一旁啃食着青草。
从坡上俯瞰下去,村中漆黑一片,不见一点灯火。
“村中没人了吗?”薛钊问。
香奴收了演真图道:“我出来时就是空的,只有两个困在此处的货郎。后来小蛤蟆说此处能出去了,那两个货郎便迫不及待的跑了。”
薛钊若有所思。演真图非止开辟洞天,葛洪炼此图本意为分念化身,演绎人生百态。到得郭献容手中,却因心性道行不够,只得开了洞天,将误入此间的生人困住一阵。
而后以此图拟作生人,演绎十丈红尘。
她说巧娘是她,她却不是巧娘。那巧娘大抵便是她分化出的本心。
顿了顿,香奴又道:“小蛤蟆还好奇那两个货郎是如何在此间过活的,道士猜猜货郎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货郎说,每天清早,便会有苍鹰丢了猎物下来。有时是兔子,有时是野猪,那二人就靠着苍鹰投食,非但没瘦,反倒比先前胖了几分。有个货郎说,若非惦记家人,他还不想这般早离开呢。”
“哈哈……”
薛钊笑着,原来那苍鹰也是郭献容的化身。
笑过了,香奴问:“要在此处过夜吗?”
“不了。”
薛钊套了马车,香奴钻进车厢里,他坐在车辕上,策动黄骠马,马车便自坡上驰下。
穿过荒无人烟的村落,薛钊忽而道:“香奴,我教你个小曲可好?”
“好啊。”
遥望繁星,薛钊荒腔走板地唱将起来:“要做神仙~驾鹤飞天~点石成金~妙不可言;斡旋造化~驾雾腾云~颠倒阴阳~逍遥人间……”
香奴先是听得好笑,继而又从那荒腔走板的调子里听得了一丝幽怨。她却不知,那女子从薛钊身上借得一物,又在其心中种下了一枚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