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话不投机(1 / 2)
晚饭时,薛钊回想三娘子所言,只觉王二郎其父王崇才是有智慧。情知自家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只怕守不住家业,便干脆任其浪荡,免得操持买卖彻底赔光了家业。
按刘三娘所说,王崇每岁赚得几千两银子,城外尚有两千亩的庄子,只怕王家家产不下巨万。便是任凭王二郎败坏,也足够王信潇洒一生。
只怕也是因此,这王二郎才整日浪荡,没了上进之心。
心中思忖着,明日总要去见一见那梦舒,探明其心意,如此才好撮合二人姻缘。结果翌日清早,先是有快马送来一封信笺。
春娘将信笺送过来,薛钊一瞧,竟是郭启所书。其上略略寒暄,余下便是催促薛钊尽快启行,赶赴郭家堡。
放下书信,薛钊暗自蹙眉。信中言辞切切,莫非郭畏之身子衰败得如此之快?
正思忖间,春娘又咚咚咚奔行而来,嚷道:“公子,外间来了辆马车,还是上次那人来造访。”
“我去瞧瞧。”
薛钊行至门前,便见门口停了一辆绿呢马车,随从四人,个个背负刀剑,太阳穴鼓鼓着,一看便是练家子。
那四人簇拥着一五十开外老者,此人面相抚台,下颌短须,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一身布衣,脚下却穿着一双官靴。不问自知,只怕此人是官府中人。
薛钊扫量一眼便拱手道:“在下便是薛钊,敢问这位先生寻在下何事?”
那人上下打量薛钊一眼,只见面前少年不过弱冠,身形挺拔,好似芝兰玉树,双眸深邃,举手投足看似寻常,细细体味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气度。心中便暗自赞叹,这玄元观传人果然不凡。
那人拱手道:“鄙姓张,听闻薛道长在此居停,便冒昧造访,还请见谅。”
张?年岁对得上,气度对得上,薛钊略略思量便知,此人只怕便是领户部尚书衔的三秦巡抚张本。
不过既然此人不曾点破身份,薛钊便假作不知。
他笑道:“原来是张先生。张先生怕是误信了传闻,在下虽修道,却不是道士。”
张本哪里肯信,随口道:“那却是鄙人听差了。”
“来者是客,张先生请。”
“唔,薛先生请。”
薛钊也不客套,当先引路,将张本引入厅堂里。这会香奴又去寻对面的两个女子耍玩,正房里倒是空置着。
几名随从暂且安置在门房吃茶,二人分宾主落座,珍娘便勤快地奉了茶水。
略略品了香茗,薛钊开门见山:“张先生可是寻在下谈玄论道?”
张本苦笑:“鄙人学儒,于佛道所知甚少。”顿了顿,其人拱手道:“此番是感念薛先生恩德而来,多谢薛先生活三秦数百万百姓。”
“这却谢错了人,在下何德何能能活数百万百姓?”
“便是那三百万石米粮。”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周各城池都驻有玄机府,薛钊只消停留便会留下行迹。除非他学宗谷真人那等高人,返璞归真,连那玄机府的法阵都奈何不得,否则凭着蛛丝马迹早晚会露出首尾。
薛钊沉吟道:“张抚台该谢的是灵佑王。”
被点破行迹,张本不以为异,紧跟着便道:“灵佑王可变不出来米粮。”
薛钊便沉吟不语。
张本呷了一口香茗,半晌才道:“道长此番却是鲁莽了,若只是抄掠浮财,救助三秦百姓,朝廷便是知晓了也乐见其成。秦王虽罪孽深重,可自有国家法度惩治。道长擅自出手,只怕会引得朝廷不快。”
薛钊略略思忖,便知朝廷绝对会不快。上至高高在上的皇帝,下至朝廷大员,秦王死得悄无声息,这二者自然兔死狐悲。前者怕步了秦王的后尘,后者中贪赃枉法者,也怕被薛钊杀上门来。
只是不快又如何?薛钊自凭本心行事,又哪里管得了旁人快与不快?
“敢问张抚台,秦王罪行若是坐实了,该领何等惩罚?”
“罢爵、圈禁,或许会废为庶人。”
薛钊笑了:“就是如此?侵占民田,欺男霸女,串通官吏倒卖官仓,还走私米粮、军械与蒙兀,敢问张抚台,换做寻常人家又是何罪?”
换成寻常人家,单只是走私军械就要抄家灭门了。
张本沉吟道:“朝廷自有法度……秦王隶属宗室,自有宗人府处置。”
“朝廷法度在下不想理会,那秦王邀番僧入境袭杀于我,我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张本颔首道:“若非本官将此中内情上奏圣上,只怕薛道长早已为玄机府通缉。”
薛钊笑了下,全然不在意。出山近一载,他早已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少年。玄机府名号响亮,实则能收录的不过是小门小派乃至邪门歪道,这长安城中只有以为炼神境坐镇,余下不过是练炁修为。
纵然遭了通缉,薛钊也怡然不惧。
眼见薛钊面色不变,张本道:“百年前神武皇帝与宗谷真人有约,还请薛道长莫要忘了。”
神武皇帝与宗谷真人约法三章,一则修道之人不干预朝廷事;二则修行者凡入府城必领取玄机府玉牌,以查其不法;三则宗室若有修行之人入道,则除其籍。
薛钊却道:“私仇,与国事何干?”
张本皱起眉头,心中厌烦。他曾与不少高道交往过,高道大多清静无为,不争不抢,偏眼前的少年竟如此咄咄逼人。
有心要给面前少年一个苦头,思忖一番却不知从何处着手。转念一想,罢了,左右死的是那秦王,要头疼自有圣上去头疼。眼下三秦大旱方才平息,边关又有警讯,只怕秋冬之际那蒙兀又有叩关劫掠。
既然话已带到,面前少年今后如何行止,自己如实上奏便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本放下茶盏起身道:“道长心中自有方略,本官就不多言了。如此,话已带到,本官便告辞了。”
薛钊略略颔首起身相送。
待张本刚走,小女娘珍娘便雀跃着凑将过来:“公子,那可是张抚台?”
“嗯?珍娘认识?”
珍娘便道:“抚台查访时到过额家庄子,额远远瞧过一眼。”
薛钊笑道:“那珍娘的记性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