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问道牛家村(1 / 2)
第100章 问道牛家村
乡间小路笔直,路两边是田地。
因刚过秋忙时节,田里只见翻开的泥土,倒是没有绿苗。
地里有几个戴着宽边斗笠的农人,也不知在做什么。
沿着乡间小路走了会儿,一道岔路处,见到个坐在牛背上的稚童。
童子梳着个冲天辫,坐在宽大的牛背上,好奇的看着明月和顾衍。
“几岁了?”顾衍拿出最招小孩儿烦的大人模样。
“哞哞……”牧童也不理,立即催牛走。
“小孩儿,酒家在……不是,老陈头家怎么走?”顾衍笑着问。
那牧童看了眼顾衍,转过身子指了指牛家村,说:“第三家!”
明月望过去,笑着问:“左边的第三家,还是右边的第三家?”
明月没吭声,看向顾衍。
“我说去魏国干嘛?老道士说:‘我来这儿的时候,有个无知小子想摸我的脚印儿。我寻思着大家都是全知一脉的,摸就摸呗,就让那小子摸了摸。结果那小子不抵事儿,一摸就给摸死了。’”
“你俩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吧?”老陈头笑着问。
老陈头伸出手,张开又握住,接着道:“那枚铜板,我再也没有见到过。”
明月一时不知道说啥,这位祖师爷口中“不是练剑的料子”的人,是魏国昔日难得一见的先天境女剑客!
“多谢大娘。”明月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老道士夸我是个好孩子,问我叫啥。我说我叫陈三斤。我说你叫啥,他说他早把名字忘了,别人都叫他天机老人。我说为啥叫天机老人?老道士说他能看到天机,所以叫天机老人。”
老房墙角下放着一个大竹笼,养着几只灰兔子,还有几只老公鸡,也不知为何把它们养在一起。
想让你听到,你才能听到。而你即便听到,也可能听错。
“老道士来到跟前,说歇歇脚,讨口水喝。我从小身子弱,我娘就一直让我带着个竹筒,装着的是茶水。我让老道士喝了水,老道士一个劲儿的夸我是好孩子,说我是什么文曲星,武曲星。”
老陈头摇摇头,似有无限感慨。
吃过晚饭,明月很有徒孙的模样,帮忙收拾了桌子。
秋收已过,村民们能闲几天。牛家村里虽少有人家点灯,却能听到街上热闹的谈笑声。
无论是先天境,亦或者天人境,未闻败绩,也未闻其伤过人。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后来断断续续有人来打听,过了二十来年,就没人来问了。”
只不过,裴望天拼死窥到的天机,不过是大能随意拨弄的琴弦。
“我问啥是天机?他拉过我的手,把我送他的那枚铜板又放回我手里,把我手合上。我再张开手,那枚铜板就不见了。他说——这就是天机。”
一大盘子鸡肉,一锅米粥,还有几个馒头。也无酒,也没人说话。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本是仙人,只不过飞天了。
那牧童愣了下,似乎掰扯不清左右,过了会儿才说:“北边的第三家。”
老陈头饭量不大,只是喝粥。明月倒是胃口不错,大半只鸡都被她吃了。
他就像是无比闪耀的流星,划过天际,照亮暗夜。之后便再无踪迹,没人能寻到他。
“我说咋错了。老道士说:‘那无知小子觉得我七十年后会去魏国。其实我七天后就去瞧了眼魏国,没啥有意思的东西。不过,他看错归看错,我就琢磨着,全知一脉人越来越少,也没个顶事儿的。他死归死,我要不给他个面子,去魏国歇两天。’”
大能没有错,裴望天也没有错。
老陈头语声越来越小,最后竟似睡着了一般。
“我见他穿的破烂,就问他从哪儿来。他说从外地来。我问他来干啥,他说来扫扫老伙计的坟。我那时候是个呆傻性子,又问他扫完坟干啥。他说要去魏国一趟。”
“我说老道士你诓人,老道士说他没诓人。我说摸个脚印儿还能摸死人?他说何止能摸死人,还给摸错了。”
“老道士跟说顺口溜似的,这个是儿孙满堂,那个能得佳婿,再一个能生龙凤胎,又一个家畜兴旺。”
“然后他就飞走了,跟团云一样,还对我们笑。大人们拉着我们跪下来,都喊神仙保佑。”
然后牧童又问:“你们来干啥?”
牧童挠头,嘀咕道:“啥是私奔?”
明月摘了几个枣儿吃,又蹲到竹笼边儿,逗兔子玩儿。
“大家笑话完老道士,老道士说他其实擅长给小孩儿算命。大人们凑热闹,把我们小孩儿喊过去,让他给看。”
“那是夏天了,天闷的很。有人在土坯房里乘凉,有的人就去村东头摸牌戏。那边有颗老槐树,几人抱不住,凉快!”
“老道士听了我的话,哈哈哈笑了半天,说我说的有道理,就听我的。我见他笑,我也开心,又看他穿的破烂道袍,就把自己带的一文钱塞给他,让他路上买茶水喝。”
“那个人最后成婚了吗?”顾衍问。
“我又没说谎,咱俩可不就像是私奔吗?私定终身,谁也管不着咱。”顾衍笑着说。
只要不是在床上,明月基本能看懂顾衍的眼色。
沧海桑田,画中的中年男子再未出现在世人面前。
西边远望是青山,村东头有条小河。
“老道士看着我,捏捏我胳膊,又捏捏脑袋。说我缺了几根筋,要不然就完美无缺,以后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娘见老道士似在说我傻,就不高兴。老道士赶紧又说,说我能得长寿,还说我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以后还能干大事。我娘听了这个才满意下来。”
“您是老农?”明月瞪大眼睛。
“后来啊,我听他说要去魏国,我就想着魏国肯定远的很。于是我劝他,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瞎跑什么?在家好好养着,让你儿子媳妇孝顺你才对。我说我娘教过我,儿孙得孝顺老人!”
明月脸蛋红红,没吭声。
“好好好!”老陈头闻言颇为开心,又摇摇头,道:“女娃子看起来老实,没心眼,以后可别老欺负她。”
举手投足之间,也不见高手风范,说话做事十足十的一位老农。
谁能想到,自称“老农”的天下第一人,真的是一位老农。
“老道士喝了水,坐下来歇息。大人们就跟他闲聊,问他是哪座庙观的,他说是玉清观的。大人们没听说过,就又问他会干啥,他说会算命。”
似乎是看顾衍和明月穿的像贵人,不敢搭话。
“老道士把我们小孩儿看了个遍,说的都是好话。大家也没当真,当听了个吉利话。闹了一阵,老道士坐一边歇,我见他的拂尘好玩儿,就跟他借。老道士也不抠门,让我玩儿。我玩腻了还他,他说你喊我一声爷爷,我把你缺的筋给你补上。我说我爷爷早死了,他嘿嘿笑也不吭声。”
穿的衣衫是常见的农家款式,衣袖偏短一些,麻布材料。
明月认真的数到靠北的第三家。
而且,他俩都想到了裴望天。
很快两人便进了村子,牛家村地方不大,约莫百来户。
与他交过手的天人境,无一不叹服。甚至有人忧愤而死,告诫后辈不可与其后辈为敌。
老陈头的嗓子像干涸的溪流,“那年,我六岁,我记得清清楚楚,像是昨天……”
捉出一个秃头公鸡,老陈头感慨,“这只公鸡早上不打鸣,还老爱啄别人。我一直舍不得杀,你俩来了,正好吃了它!”
“两位是干啥的?”隔壁走出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娘。
“我娘见老道士说的都是好话,就想图个吉利,拉我过来让老道士看。”
“听说老陈头见过神仙,就来打听打听。我跟我表妹也想当神仙,做个长长久久的神仙眷侣。”顾衍骚话张口就出。
月光如水,淡淡银白洒在院子里。
村民房屋大多是茅草土坯,也有新盖的砖房,但是不多。
佝偻着身子,戴着宽边的遮阳竹篾斗笠,背到身后的手上还提着个小凳子。
“老前辈。”顾衍也跟上,自己是得过人家恩惠的。青禾剑数次救命,虽无师徒名分,却有香火情。
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将要落山,顾衍站了起来。
“大人们听了都笑。咱乡下地方,瞎眼的算命先生十天半月就能见一个,不稀罕。有个人问老道士,说我啥时候娶亲?老道士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不吭声。大家笑的更厉害了。原来那人早定了亲,收秋了就成婚。”
“祖师爷,后来呢?”明月只觉得嗓子干哑。
隔着好远,似乎还有村落在唱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