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圣杯】独裁(1 / 2)
黄杏村悠长悠长的小道上,陆逸正带着耳机,听着悠扬的小曲,朝着远处的山丘走去,深林之处,埋葬着他未曾见面的亲人。如果不是在得到了秦空的允许去参加葬礼,或许他连一张遗照都没有机会见到。
他知道今天是人鱼之棺的接机的日子,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去,因为一旦去了那里,先前叔叔收养别人的用心良苦就全都白费了,于是他只能在今天,找些别的事来寄托自己的情绪。
英雄的坟冢,要么成为丰碑,抹去姓名,成为大多数人的光明;要么成为深山里矮矮的坟头,铭记遗愿,成为极少数人的未来。陆首长是前者,是正义这条路上途径的异乡亡魂;陆首长也是后者,是将希望与幸福传给新人的前辈。
陆逸捧着一捧白色雏菊,朝着坟墓走进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花,站在坟前,沉默着,很久很久。
远行而去的人们啊,不必牵挂苦难中的孩子,他们都会在迷途中重新找到方向,即使用沾满污垢的手在捡垃圾的口袋里寻找,也总是能够找到让自己重新绽放温暖笑容的魔法,他们都在悲伤中相信着美丽的童话。在海浪中哭泣的小孩,都去天堂了吗?在被窝里许愿的小孩,经历苦难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你是谁?”
陆逸循声回头,发现有一男一女正站在他的身后,在那青年的手中同样有着一束白色的雏菊。应该也是来扫墓的,只是陆逸并不知道两个人和陆首长有什么关系,他只是表情错愕地看着两个人,又低头看了看坟前的花,许久都没有回答。
反复退让过后的猛兽再不会藏起獠牙,什么神明,什么道理,什么正义,战胜的不是邪恶与恐惧,而是麻木的雪色滂沱和投机者的惊涛骇浪。他们人鱼吟诵着歌曲,带着丑恶之人对无上力量的渴望,试图连带着罪恶一起沉入海底,没曾想过,他们却从来都不曾战胜模糊双眸的幻境。
“防弹衣,头盔……”阎声一边看着自己的队员为凯文佩戴还防具,一边说着,“再检查一遍。”
听完阎声的话,那位负责给凯文佩戴防具的队员便再次检查了一遍凯文身上的各种防具。
“现在我们再确认一遍流程,你不用太紧张。”阎声说道。
凯文点着头,他顺着阎声指的方向看向了刚刚地板上铺开的停机坪俯视图,上面有红色磁扣代表的敌人和蓝色磁扣代表的警察以及武警,而唯一的一个绿色磁扣是他自己。
“首先,我们会通过机场大荧幕,像他们放出视频通话,让他们相信你就是陆氏遗孤,这期间我们需要确保歹徒的情绪平稳,如果歹徒出现了情绪激动甚至直接启用爆破性武器的情况,我们会强制终止链接。”阎声指着了指手中的视频通讯器,说。
“可以。”凯文用力睁开眼睛,深呼吸之后回答。
“之后我们会先要求他们靠近机场主建筑的防弹玻璃,最好的情况是他们愿意移动,我们会在这段时间里找机会行动;比较差的情况就是,他们要求我们把你送出去,这是不符合规章的,我们会直接切断链接,重新找机会,你不是调查或者警察,计划不成功,我们也可以接受,但必须以你的安全作为第一要务。”阎声重申道。
“明白。”凯文点头答应下来了。
“好,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接通视频。”阎声说。
……
“夏晴,夏晴!”
睡梦中的夏晴猛然惊醒,他惊魂未定一般,抚着自己的胸口,看了看将他唤醒的两位老同学,呼吸声格外沉重,就像是刚刚被什么可怕的恶魔追着爬了十八层楼一样,疲惫不堪的样子让人困惑于他刚刚到底是在打盹还是在梦游。
早就停下的机动车就停靠在小巷边,凌爵拔下了车钥匙,叹了声气之后说:“今天不点酒了。”
“我看也是。”宁雍说着,打开了车门下车,又替夏晴打开了后车门说道,“走吧?”
夏晴揉了揉脑袋,下了车,宁雍关上了车门,趁着凌爵下车的间隙,夏晴对着后车窗玻璃随意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然后对两位朋友道歉:“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力控制自己不流口水了。”
“啧……”凌爵皱眉。
“噗哈哈哈,没事,公车公用。”宁雍抬手在夏晴脑袋上狠狠搓了一番之后又朝着凌爵的方向笑了笑,指着小酒馆的荧光牌说道,“走,进去吧。”
夏晴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之后,准备和两个老同学一起走进酒馆去,但似乎每一次的重逢都应该被约定以外的东西阻挠才能算作是充满巧合的佳话,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抱歉,接个电话。”夏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抬手向两位同学致歉,便转身去接通了电话,“喂?”
“夏晴,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传来的是秦空的声音。
“哦,刚看过江棉,准备休息。”
“我们现在联系不上韩钰,刚刚机场出了状况,你知道韩钰现在在哪儿吗?”
“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公寓,现在就不知道了。”夏晴回答。
“那他可能就是去‘人鱼之棺’接机现场了,我和米苏找到了新闻的播报,因为飞机不能直达H市,现在正在准备转乘火车。你现在看一下新闻直播,确认韩钰的位置,辛苦。”
“知道了。”夏晴了然,等到秦空挂了电话,他再次看向两位老同学,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渴望轻松谈话的期待,而是说道,“你们黑口岸的有没有今天去参与‘人鱼之棺’接机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上的浏览器搜索了“人鱼之棺”四个字,很快,有关H市国际机场的劫机报道就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观众朋友们,现在我正在H市国际机场三楼的候机厅,现在正在为您播报‘人鱼之棺’的接机现场,根据机场有关工作人员和警方的回答,歹徒已经将飞机控制在停机坪上,除了HF581上的工作人员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员受困……”
见鬼了,不是说过梦里的东西都是反的吗?
“砰——砰——”
两声枪响,凯凌空跃起,子弹的后坐力将他向上送去,他落脚到了一棵树上,看着还在吃着他送来的恢复药剂的剑客朋友,说道:“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还能和青空走散了?”
“嗯。”这剑客头顶灰着ID,就是星宫的【阎王】,这家伙不论在线还是不在线,说话的风格都这样惜字如金,他等待着生命值恢复到正常状态。
“快点吃啊,我赶着去找大路痴。”凯切换了弹夹,再次瞄准,在他的面前,同伴的背后,一团紫色雾气聚起怪物张开了它的大嘴,“连个消息都没有了,真是要命。”
“砰——”又是一声枪响。
“邱予和这一击【沉吟之枪】打得漂亮!给自己的队友又争取到了充足的输出环境,颜琞君追击!”游戏解说跟上了战斗的节奏,因为局势变化得非常快,他的语调也跟随着他的语速逐渐提高上去,“但是秦若止并没有失去节奏,开始退避招架,沉默状态下依靠调整动作真的招架住了!不愧是剑客玩法的发明者,沉默结束回击跟上!接下来颜琞君要怎么招架呢?”
“注意邱予和的动作,她准备做火力掩护了,起手动作应该是【破甲弹】,而颜琞君这边也并不准备退避,看来是想打配合秒杀掉秦若止了!等等!”另一位解说观察着远处神枪手【死亡之音】的一举一动。
邱予和的【死亡之音】的枪击子弹一直未曾间断过地朝着秦若止的【风和日丽的一天】攻击过来,弹膛打击的节奏感就像是重金属摇滚乐里的鼓点一样格外惊心,令人不自己觉地就想要将目光聚焦在这位“演奏者”的身上,但是表演出色,对手可是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的。
正在解说惊呼的时间里,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闪到了【死亡之音】的身后,紧接着邱予和的游戏视角里也闪出了满屏幕的红色,刺客职业技能,【割喉】。
“邱予和被刺客绕后了!太不小心了,这是重大失误啊!柠荼的【红莲之星】起手【割喉】,伤害炸裂!邱予和技能被打断,她现在在调整射击角度,但是柠荼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击飞打出来了,浮空状态,接下来一定会是一套连击啊,哎呀!”
只见那红衣女侠舞剑突袭而来,将这位神枪手击飞起来,长剑周围红色魔光幻化成莲,女侠的红裳与秀发都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舞动,一招一式犹如在红莲之中起舞。
邱予和被打断技能,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慌乱,视角转换得费款,却没能让她感到天旋地转,操作着神枪手【死亡之音】一击普攻,枪械后坐力让她的角色产生了轻微的偏移,侠客【红莲之星】的长剑没能击中角色的僵直判定要害点,这一击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在侠客的下一次攻击袭来之前,她打出了一个技能,射手系职业技能【连射】。
柠荼迅速做出预判向前追击,不料神枪手【死亡之音】的枪口突然向下调转而来,竟是在这个空档里让角色做了个空中的侧翻,就听一串枪鸣声乍起。
“哒哒哒哒哒——”
一记【连射】六发子弹,除了第一发用于欺骗柠荼的预判,过后五发,枪枪命中。
“不错。”柠荼被迫先变换节奏让角色躲避【死亡之音】接下来打出的枪林弹雨,嘴上肯定着自己的对手,手上操作没有停歇,就见她的角色开了侠客特有的霸体状态避免僵直,蹲下身来在地上贴下了一张符纸,而后迅速离开原地。
【死亡之音】终于落地,邱予和终于放松下来,准备操作角色继续射击,但被称为“百科书小姐”的柠荼坏心眼可多着呢,就在【死亡之音】的脚下,那张白色符纸闪现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她再想要操作角色逃离却已经来不及了。
红光之下,铁索从地面之下冒出,将【死亡之音】的四肢缠住,是辅助职业技能【束身咒】。
邱予和开始重新调整技能,但是长剑已至,她再次看着眼前那一抹艳丽的红色占据了自己的屏幕,并没有放弃的她做出了最快的判断,在角色临“死”之前打出最多的伤害,为队友争取哪怕是一点点机会……
“砰砰——”
枪声再次响起,梦里的故事都那样令人心惊胆战,我们该怎么守护生命之中的安宁?
“我再说一遍,出来见我!”
歹徒朝着警方的包围圈处开了一枪,距离太远他甚至都没有去瞄准,子弹打在了防爆装甲车的轮胎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音波震荡,让临近装甲车的特警被迫摇晃,却只能举稳了防爆盾牌,面色坚毅的继续观察局势,等待着新的命令指示。
“我不认识你说的人,也不懂你为什么对他还有这么大的仇恨……”凯文看着摄像头,他看不到镜头背后的恶鬼,但眼神总在不自觉地向着右下方那空无一物的地板看去,像是在为某个问题迷茫而困惑。
“你当然不懂,你自己看看!”歹徒显然是不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他愤怒地摘掉了自己的脸上的黑布,怒吼着,咆哮着,就好像是这样就能将他的声波传递到在候机厅里的少年耳朵里。
每一个用勘探设备观察着这一切的警员都能够看到,头套之下,那名歹徒的脸上,骇人的一片伤疤,他指着大屏幕上的少年,大声说着:“看看我的脸,这全都怪他,伪善的胆小鬼!”
凯文看不到这一切,也听不见声音,他睁大眼睛看着镜头,那眼神就仿佛是在镜头之后,有一名歹徒正将他捆绑在了椅子上,用这段录像去威胁谁一样,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呼吸变得越发沉重,许久之后他问道:“是他做的吗?”
“陆家的牺牲,就是让别人这样大公无私吗?”
……
“陆家的牺牲,是自我的奉献,是能够化解世间一切仇恨的,最伟大的东西。”
在陆首长的坟墓之前,陆逸看着那一对男女向着坟墓走近,大姐姐将少年手中的花取来,蹲下身子放在了坟墓前,随后调整了姿态,跪坐在坟墓前,不知道是对着谁说话。
他们刚刚也自我介绍过了,那位姿态端庄的女性叫吴鸢,是一名教师,但是受制于家庭原因只能在教育机构里担任补习老师;另一位长相俊秀的少年叫郑睿,是一名制作人。
“是这样吗?”陆逸睁着眼睛,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他想要找些话来让自己冷静一些,于是他轻声问着,或许这样无意识的提问,是可以得到一点点有关于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的一点点有关的信息。
于是就在同样的时间里,在同一座城市里,同一片天空之下,对同样的一个家族,回荡着两种不一样的心声。
“当年如果不是他让我去涉险,我就不会变成这一个样子。我被邪教组织抓走,我每天都在等着他来救我走,他没有来!”他的声音沙哑了,咽喉开始发烫,他咽不下气,就如他多年都咽不下去的委屈,他痛恨着那些无法满足约定的人,他也曾一度自我欺骗过,但是后来,他想明白了,“我为了活下去,和他们为伍,去传教,去到处的抓妇女,因为我知道只有恨他我才能活下去!”
“他一生帮助过很多的孩子,其中就有郑睿,资助那些孩子们上学,鼓励他们去发挥自己的特长,或者发现自己的爱好,依靠一技之长去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吴鸢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双手在她的面前合十,轻轻闭上了眼睛,说话的声音格外轻柔,仿佛是在向家人轻轻诉说一般。“那时候我看着几乎崩溃的郑睿,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他,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联系了郑睿,知道了我们是朋友,还给予了很多帮助。只是我有点不争气……”
“我以为我只要跟着他们偷渡回来一切忍辱负重就都结束了!但是他们调查到了我女儿所在的补习班,他们这些畜生……全都怪他!”他咬牙切齿。
“我以为他的关照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教育机构的案子会关联到那么严重的案子,如果我早点发现端倪勇敢的站出来,或许就会少几个受害者了。”她自我责备。
为什么人的善恶要由不同的人去定义呢?毕竟生在同一个世界上,有的人喜欢他、爱戴他,就一定有人厌恶他、记恨他,这一切都和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一样自然而不容置疑。
仿佛操心着世界公不公平的不只是摆下这局棋的上帝,还有对弈者,甚至是每一枚身在局中的棋子。一局又一局,成王败寇的规则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们了,身为士兵的棋子逆转刀锋指向了枭棋,似乎一切又温度的东西都不存在于他们的体内,是啊,只不过是没有血液和骨肉的棋子罢了。
意味着荣誉的圣杯在高高的天原之上,于是一位苍穹之上有飓风和雷雨是一种公平的人便会理解,而另一群总想要上天却做不到的人,他们不会沉下心去思考,而是将仇恨化作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