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边(1 / 2)
第31章 身边
朝老太爷的拐杖没有击中观主,楚老太君的马刀没有砍中观主,观主面无表情,继续前行。他不理解这些普通人为什么不怕死,但他知道这些人普通人不怕死,他也知道这些最后的老弱妇孺会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杀他,所以他选择无视。
不是不忍杀之,而是不屑杀之。
走过这最后的几十人,杀了宁缺,毁掉皇宫里那个小阁楼,人间之战便会结束了,天上之战也就没了悬念。书院其余人能否守住青峡,朝小树骑兵何时会赶到,东北边军的战事如何,杨二喜那个农民可以再杀几个骑兵,就都没有意义。
长安城中,观主无法轻易进入无距,然而几十步,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很好走。
眨眼之间,观主走过最后的几十人,忽然停下脚步。
宁缺在整个过程中没有抬头,不是不忍心看到唐人慷慨赴死,而是一旦抬头,便有可能与观主目光相对,便会给观主直接杀死自己的机会。
不抬头,不代表宁缺不知道观主的位置,所以当宁缺感知到观主不知为何停下脚步,过了些许时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很诧异,于是抬头,然后更加诧异。
大师兄,陈皮皮,那些还活着的唐人,他们也很诧异。
他们诧异于,不知为何,观主与宁缺之间,还剩下一人。
他们诧异于,那个人并不是那些老弱妇孺的一员。
他们诧异于,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观主与宁缺之间的。
观主很诧异,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所以警惕,所以停步。
宁缺很诧异,他不认识这个人,却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有些亲切。
朝老太爷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很生气,说好的只有罗先们这些老家伙来送死,你这个正值壮年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那个中年人头发很长,却没有梳起来,头发垂下挡住了眼睛,看不清相貌。似乎是赶了很远的路,头发与身上都是灰土,又因为下着大雪,让人觉得这个人有些老态,有些疲惫。
他身上没有什么玉佩装饰,只是穿着一身长衫,看起来像是一个穷酸读书人。
这个书生一身青衫。
观主没有意识到这个书生的到来,所以警惕,但是马上脸上就有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书生只是个普通人,更因为他发觉这个书生有些不易察觉的发抖,他发觉那个书生在犹豫。
这个书生来到这里,却没有死在观主之前的杀人过程中,而是出现在了朝老太爷这一群老人的身后,这只能解释为他在之前唐人那飞蛾扑火的自杀行为中选择了退缩。而现在他站在观主和宁缺中间,显得犹豫不决,可能是因为他在之前的“赴死”中选择退缩而羞愧,现在想要站出来却又胆怯。
想到这里,观主不再警惕,却也没有动手。
之前他想通过杀人使唐人退缩,没有成功。然后他想通过无视对方使唐人疑惑进而怀疑自身,也没有成功。境界高妙如观主。
也对唐人的悍不畏死有一丝动容。然而即便是有所动容也不会改变什么,再坚定的精神现在看来也无法阻挡观主毁灭长安城。观主要做的,只是破掉惊神阵,至于唐人的精神何去何从,他没有必要在意。
然后,这个犹豫书生出现了,让观主看到了摧毁唐人精神的一个缺口。只要这个书生选择退缩,便证明也许唐人敢于赴死,但并不是每个唐人都敢于赴死。
想到这里,观主不禁自嘲。其实自己现在完全可以越过或是杀掉这个书生,再杀了宁缺,一切就结束了。至于为何如此执着于砸碎唐人坚强的外壳,恐怕还是因为这座城是夫子所修的缘故。
宁缺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如何,显得有些恍惚,他也看出了这个书生的犹豫,但他没有什么怪罪这个书生的意思。也许这个书生从家里走到大街上,便已耗尽了所有的勇气,要是之前的自己,估计早就收拾东西,带着桑桑.......总之,宁缺倒是希望这个书生赶快离开,大街上,已经死了好多人,继续死下去,似乎真的没什么意义。
大师兄站起身,好似下一刻就会带走那个书生,或是与观主再战一场。
然而大师兄没有动,因为朝老太爷忽然打破了寂静。观主不动,所以他想等长辈说完。
“小伙子,你......好像不是这条街上的人吧?”
师父眉毛都皱成了小山坡,看起来很是生气。
这不怪师父,师父是一个很讲风度和形象的人,每次比武前都要拱手示意自不必说,而且还要以一副轻松随意的欠揍表情说,罗先让你三招,以显示他的大师风范。
师父曾经告诉罗先,他二十岁之前行走江湖总是穿黑衣,因为能遮挡住身上的伤口和鲜血,二十岁之后再也没有穿过黑衣,因为再也没有人能伤到他。
罗先问师父:“那为什么你总是穿白衣呢?”
师父挑起一朵桃花,微微一笑:“只有白衣配的上为师的玉树临风。”在那次之前,罗先从来不知道师父的武功究竟怎么样,因为师父平日除了舞一手张牙舞爪的剑,踩着桃花飞去隔壁山上约会压寨夫人阿苗以外,从来没有任何能显示他武功的地方。
但这一次罗先看出了师父真的很厉害。
师父负手而立,说:“尽管罗先很生气,但还是让你三招,还剩两招,你动手吧。”
老人家也不含糊,一掌就劈向师父的头盖骨,师父身形微微一动,就后退了数十米远,凌风而立,灼灼风华。
老人家一个反手,一个暗器旋了过去,暗器上面有些阴沉的颜色,看起来像淬了毒。
“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只会玩儿阴的,这不是为老不尊?”罗先在一旁大声喊道。
“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只要赢了就好,谁会在意你是怎么赢的。”
“你无耻!”
师父一笑,也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暗器,朝着老人丢了过去。
然后罗先就看见老人家缓缓伸了伸右手,眼睛里一片迷茫不解不甘的神色交织在一起,雪白的鬓发在风中荡了几荡,终究缓缓地栽倒在地。
罗先高兴的“啪啪”拍手说:“师父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