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我将彷徨于天地（2 / 2）

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1]

——我将彷徨于天地。

……

如果不是偶然间邂逅了故人，纪绫相信自己会在所有人努力粉饰出的太平里继续尽职尽责地表演下去，最后演技逼真到就连自己都相信。

那是与往日并无差别、再平静不过的一天，陶格长老去了萌学园探望自己的两位老友，亮晶晶和炫钢照例外出采买购物，偌大的夸特诺便只剩下了正在借着休息日抓紧大扫除的纪绫与陶喜儿。

铃声响起时纪绫还在握着抹布擦拭柜台，听到响动便下意识答应了声“请进”，继续埋头干起自己手头的工作来。

意料之外的，身后一片平静，唯有来人手中什么东西洒落了一地的闷响。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迎上帝蒂卡平静到近乎可怕的眼睛。

……果然，就算陶格长老他们一直想办法避免她正面遇上他，最终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哑着嗓子喊了声“帝蒂卡”。

“纪绫。”

一身毕程商行工作服的男生一步步向她走来，垂落身侧的双手死死紧握成拳头，正随着他的质问而不断颤抖着：

“你不是说过，帝蒂娜和艾格他们会回来吗？

“为什么现在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帝蒂娜却没有回来？

“为什么？”

他不管不顾地摇晃着她的肩膀，如同身处囚笼的困兽般，近乎咆哮般地朝她吼道：

“你说啊！！帝蒂娜她现在在哪儿，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喂，帝蒂卡你这么凶干什么啦！你再这样下去阿绫是会受伤的嗳！”

一旁的陶喜儿急得甚至不惜亲自上手掰开他的手指，纪绫却只是任由他粗鲁地抓着，甚至没有半分反抗的意味。

“我……”她咬紧了下唇，“……我也不知道。”

帝蒂卡闻言直接就推开了她，力道之大甚至将一旁的陶喜儿都险些甩了出去，纪绫更是首当其冲一个踉跄，勉强扶住了柜台边缘才免于直接撞上去：

“可是帝蒂娜都是为了救你，为了夸克族！”

“还有，当时暗黑大帝分明要抓的就是你，要不是帝蒂娜代替你去了暗黑巢穴，你根本就……”

“帝蒂卡！！！”

是伴随着清脆的铃声从传送门后走出来的乌克娜娜和季曦，前者迅速喝止了他继续口不择言的举动，后者则是上前与陶喜儿一起搀扶住了纪绫，正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不要听帝蒂卡胡说了啦，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都听我爸说过的，焰王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夸克族，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啊……”

“阿绫你抬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小曦，没事了啊，都没事了……”

还在不断吐露着怒意的帝蒂卡已经被乌克娜娜不由分说地带去了另一个空房间，就连那些刺耳的话也消失在她一道屏蔽声音的魔法咒语之下。

纪绫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在两个女孩担忧的目光中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谢谢你们，我没事。”

她动作僵硬地站直身子，满怀歉意地朝着陶喜儿摇了摇头：“抱歉抱歉，今天应该没法跟你一块打扫了，我想要回房间稍微冷静一下。”

陶喜儿善解人意地连连摆手，季曦更是不由分说地直接抢过了她手中的抹布，顺带着投喂了她一颗高粱饴：“你快回去吧，这些事情我来就好了。”

“好。”纪绫轻声答应着，转身上楼。

她能说什么，又能反驳什么呢？

是理直气壮到近乎冷血地告诉他“帝蒂娜是为了夸克族牺牲的，又不只是为了我”，还是因为眼前的一切而疯狂道歉，明知道他压根听不进去一个字，还要不停地借着一句句“对不起”自欺欺人地慰藉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也不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位疼爱妹妹到近乎偏执的哥哥该有的方式。

可帝蒂卡的话终究像一把利剑，犀利地斩断她所有的无动于衷与自我麻痹，是质问是愤恨更是诅咒，不由分说地撕开她所有自以为完美无缺的伪装，不容置喙地提醒着她，今日种种结局亦有她参与其中。

伤人者必将自伤，爱人者却未必爱己。

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将留下痕迹。

脖颈间的戒指项链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纪绫紧紧地握着那抹温热良久，终于彻底崩溃。

【[1]处引用自鲁迅先生《影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