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魄之人(2 / 2)
杨清每次都点头答应。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但一个人的时候,却又瞬间网抑云,愁云满布。
杨清也很没辙,因为这个人的一点点消息,都能左右到他的情绪。
万一她过得开心,那么他可能会不开心。
万一她过得不开心,那么他会很不开心。
杨清还是心存侥幸。
“万一她分手了呢,万一她还没结婚呢?万一...”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就是因为这些事一直纠缠着杨清,让他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不过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
...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你好,外卖到了!”
事已至此,杨清也不去多想了,还是先吃饭吧!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几天,杨清正在玩游戏,突然又接到包租婆的电话。
“杨清啊,你还在吗?怎么这几天都没看到你下来啊”
杨清不耐烦地回了句。
“阿姨,我一直在房间里休息啊,这几天没出去,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几天天气太热,房间里太闷,你又一直不出现,一个人在房间里,我怕你万一突然晕倒了,出点什么事,也没个人照顾...”
晕倒?
听到这里,杨清人有点懵,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晕倒?
不过这房间确实很闷,就这么大点,浴室还对着床,又热又潮。
杨清的手上,脖子上,背上,都起了一大片红色的疹子。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擦了很多药都没见好转,还很痒。
打开门可能会好一点,但他是个比较内向又注重隐私的人,所以没这样做。
-对了!
到这杨清突然想起。
-我前几天好像确实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靠在椅子眯了一会,醒来后还吐了一阵子。
-可我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晕倒,应该是错觉吧,算了,不想了。
-问题是,包租婆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她在我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
杨清越想越害怕。
-这大妈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但杨清还是佯装镇定,没有露出破绽。
“阿姨,我没事的,身体好着呢,不用担心”
听杨清这么说包租婆好像有点不高兴了,语气变得有点冷淡。
“也不是这么说,主要是你老是几天都不露一次面,我很担心,万一哪天你突然晕倒在房间里....都没人知道,到时候怎么办?是吧?这样吧,要不你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房间出租,抽个时间搬出去吧,你现在这样,我放不下心,整天提心吊胆的”
一听包租婆这么说,杨清有点慌了。
-我才搬来这里没几个月呢,又要搬?好麻烦啊!
现在房间里摆了一堆东西。
什么沙发,电脑桌,三台风扇,还有一堆生活用品。
这些东西又重又杂,又没有电梯。
杨清住的可是五楼啊,真要搬起来,估计得来来回回十几趟,天气还这么热,指定得累得半死。
-太麻烦了!
杨清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当初他刚从小宝那搬出来,就是住在这包租婆的隔壁,房租还很便宜,才200一个月。
可是谁知道,年前隔壁突然要装修,所有租户都得搬。
这下好了,几十户人一起搬出去,杨清又是最后才接到通知的。
结果附近能租的房间一下子变少了,就剩下一些,要么太贵,要么太远的地方。
杨清东奔西走,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累的一身黏糊糊的汗,才得知现任包租婆这里有个住户租期快到了,并且不打算续租,于是他赶紧找了过来。
在和包租婆一通噼里啪啦的友好交流下,两人勉强达成共识,杨清才搬了过来。
本以为可以稳定下来,没想到又来这茬。
况且现在要搬回隔壁也不现实了。
那边精装修之后,各种家具一应俱全,还拉了网线,直接拎包入住。
房租不要998,不要888,只要788,而且还要压三付一。
再看看自己手机里的那点余额。
杨清无奈的摇摇头,还是选择了妥协。
“阿姨,可不可以不搬,挺麻烦的...”
沉默了一会,杨清继续说道。
“要不这样吧,阿姨,以后我会经常下去走动走动的,另外,每个月我再多交20的水电费,你看这样可以吗”
杨清现在每个月房租400,包括水电费。
现在变成420了,不过只要不搬,省去麻烦,这点钱还是在杨清的承受范围之内。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那...行吧,你记得多走动走动,平时可以把门开着,通通风,好几次我去你那房间,门都是关着的,这样房间里很闷,我敲了几次门都没反应,搞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你出了点什么意外”
听到这杨清少了些许疑惑。
-怪不得有好几次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敲门,老是“咚咚咚”的响几声,然后就没了动静,原来是你个老巫婆在作祟,我还以为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吓死我了。
不过现在也不管这些了,能留下来就行。
杨清愉快地回道。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杨清连连答应,挂掉电话后,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不用搬家了,不过以后就算他不想下楼,也得下了。
从这以后,杨清基本每隔两天就会下去一趟。
有垃圾就丢垃圾,没垃圾就下楼去买东西或者点个外卖,然后创造垃圾,重复重复再重复上面的动作。
...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杨清开始有点嫌麻烦了,也厌倦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还要跑上跑下的,让我气喘吁吁的,你很开心是吧?
杨清不干了。
这样老是弄得一身汗不说,杨清都快要干回流水线公式人老本行了。
之前就是想摆脱公式人才提桶跑路的。
现在倒好,租个房还得看人脸色,还得听包租婆安排行程。
这河狸吗?
不河狸!
于是杨清从之前的两天下一次楼,直接缩减成了一个星期下一次楼。
甚至为了让包租婆知道他下过楼,杨清还特意拍照发了朋友圈。
配图:烧鸡摊。
配文:好久没吃烧鸡了,出来整一只,真香!
配图:一袋水果和穿着拖鞋的脚杆。
配文:太热了,一身汗,以后没事再也不下楼了。
......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
杨清刚睡下呢,就被自己最讨厌的铃声给吵醒了。
他拿起手机,定睛一看。
又是包租婆的电话,她上来就一副质问的语气。
“杨清,怎么这几天又没看到你啊?你到哪去了,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杨清本来挺温和的一个人,一听这话直接火了。
-我是来租房来了?还是来坐牢来了?
-意思我还得踩点下去给你看一眼是吧?要不你干脆直接贴我身上得了。
杨清心里越发的不爽了。
他算是明白了,包租婆这是开始赶人了,怕他中暑暴毙在她房间里,把她这里给变成鬼屋。
暴不暴毙先不说了,刚搬过来的时候,因为很急,包租婆直接坐地起价。
本来280的房租,被她硬生生给涨到了400。
秉承着就近原则,杨清也没跟她扯皮,直接给答应了。
主要是怕搬远了麻烦,而且附近也没什么好的房源。
杨清虽然能理解一点她的担心吧,但是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整天被人盯着,被人支配的感觉。
叔可忍,婶不可忍,杨清特么的...忍了。
“阿姨,我昨天刚下去过呢,还买了很多东西”
说着,杨清把桌上的水果饮料什么的,拍照片给包租婆发了过去。
“这样啊,可是我昨天没看到你啊”
-我tm...
杨清刚想跟她说道说道,就被对面抢了话。
“对了,杨清,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啊,居委会下令了,得统计一下交上去,要是没有工作,就不给续租了,而且还要带回局里调查,今天刚开的会”
说完,包租婆在威信上给杨清发了一张图。
从图片的角度可以看出,是从桌子上偷偷拍的。
上面坐着三个穿蓝色制服的人,后面还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一些关于扫黑除恶的字,场面看起来很严肃,确实像是在开什么大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管真假,看来他是闲不下来了。
现在广市扫黑除恶的工作这么严峻,他又没工作,要是被带回去调查,那就完了。
到时候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以村里路口情报机构的传播速度和扭曲度。
相信不到半天,杨清估计就会被传成十恶不赦的嘎人犯或者黑涩会。
杨清虽然活得一无是处,但是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背上这种黑锅。
不过这样也好,也是时候结束这种挂壁的生活了。
“阿姨,我现在还没工作呢,明天我就去找,晚上给你答复,可以吗?”
“那行,杨清,你快点,我还得统计一下,上面催的紧,我也是没办法,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给我答复”
挂了电话,杨清睡意全无,边狂刷视频,边思索着明天要不要进厂,或者该进哪个厂。
手机视频里的人叽里呱啦,杨清的心情稀里哗啦,一通稀碎。
附近的厂杨清是了解的,待遇比较好的几个,除了他刚离开的化纤厂,分别是一个玻璃厂,一个玩具厂,明天就只能去这两个厂看看了。
目标明确之后,杨清稍微轻松了一点,就准备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好几次闭着眼睛躺下,他都会拖着厚重的眼皮苏醒。
这个时候杨清要是照下镜子,就会发现他那双眼睛早已充满了鲜红色的血丝,又酸,又瑟。
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一直折磨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
虽然闭着眼睛,但杨清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能清楚的听到周边的各种杂音。
楞是没睡着!
整整一夜没睡着啊!
杨清干脆直接起床,往厂子那边赶。
来到玩具厂门口,人并不多。
现在已经不是招工旺季了,厂门口连招聘的牌子都没摆出来,只剩厂门口红色led灯牌上飘着的招聘信息。
“招聘普工,保底工资2800,综合工资4000-8000,年龄(18-45),学历不限...”
这待遇在这附近确实很不错了。
但是此时的杨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像是在面对某种洪水猛兽一般,胆怯地低着头,连往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只要他踏出那一步,就会被淹没、吞噬,永不超生。
杨清只能呆呆地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颤颤地转身离去,头也不敢回。
此时的杨清心乱如麻,两年的流水线生活还历历在目。
两点一线的生活,车间主任的训斥,加不完的班,加工不完的丝线,打不完的包。
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麻木地活着,慢慢的也淡去了亲情,友情,淡出了这个社会,人生也渐渐地失去了方向。
当初走出学校时候的那种傲气与憧憬,如今早已被磨得渣都不剩。
失败!
很失败!
非常失败!
杨清此刻也没心情再去那玻璃厂了,而是直接回到了出租屋。
现在的他,很抗拒进厂,也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有选择了,只能退租。
可问题是,退租了,去哪里呢?
搬到附近,就算有房源,估计也还是得进厂。
毕竟没有工作的话,人家不一定会租给你。
或者,可以回那个地方。
想到这,杨清翻出手机包装盒里的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把布满墨绿色污渍的钥匙。
这是三年前,家里的房子刚建成的时候王小晴给他的,是家里大门的钥匙,后来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跑到外地打工的时候一并带来了。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家里的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