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懵懂（1 / 2）
最后一日拍卖会出现在观宝台上的东西，明笑阳不感兴趣，字画、瓷器摆件什么的，金满堂也看不上，傍晚散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白天被几个朋友闹腾了一通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明笑阳又沉默了，回了草木庄依然如此，金满堂道：“少主好好歇，明日我们就要每天去枢楼修习了。”
“好，我看你今日也有些疲惫，你也好好歇息。”
金满堂一怔，笑着点点头。
沈轩坐在家中端详着桌上明笑阳的这块水灵翡翠，冥思苦想，他当初雕火麒麟时，只当是个独件雕琢而成，谁知笑阳现在会让他再雕个玉佩送给心上人啊，定要同那火麒麟配成一对才算恰当和美，这可如何是好，都说龙配凤，这麒麟配什么，典籍上也没说呀？他仔细琢磨了半晌，一拍大腿笑道：“欸！有了！”
在枢楼中学了一个月，金满堂满心佩服，明笑阳和明乐天分极高，进益很快。
金满堂赞赏道：“少主和大小姐天资聪颖，才一个半月就熟练掌握了所有机关术，从明日起少主和大小姐可以自行出入枢楼，之后将书房外的产业和典籍背记熟练，你们就能出草木庄了。”
明笑阳道：“好，知道了。”
金满堂身为金之一族的掌事，在陪着他俩的一个半月里，定然积压了很多公务，足够他昏天黑地忙许久了。
枢楼中剩下兄妹二人慢慢啃书，闭关了这么久，明笑阳的性子也越来越沉稳，明乐很满意：“哥，你越来越像爹了！”
“为何？”
明乐笑道：“不为何，挺好的。”想了想又道：“你的梳子宁王哥哥应该很喜欢，若是他跟你要，你给不给？”
明笑阳垂着眸子没看她：“他应该不是个会喜欢梳子的人。”
明乐笑了笑没说什么。
明笑阳自从压制不住本心突然举了牌子拍下七彩琉璃梳的那一瞬间就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随之而来的就是纠结，犹疑，怯生生，心绪烦乱地想了很久，他怕，怕很多东西，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知道，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脏污了赵安辰，更怕被赵安辰知道以后疏远他。
他宁愿当个弟弟，永远能明目张胆地守着他，陪在他身边，到老，到死。除此以外，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赵安辰的心思和明笑阳差不多，他还在天清寺里当和尚，念经，沉思，清修，如此清净自己的六根却依然是个心甘情愿被思念萦绕心间的假和尚。
与明笑阳不同的是，他除了明笑阳，谁都不在意，更不在意别人怎么非议，也从不怀疑明笑阳是属于他的这个事实，只要明笑阳愿意在他身边，其他的不重要。
住持老和尚眉眼祥和目中含笑道：“宁王殿下极具慧根，多日的诵经、参禅自然领悟颇多，但心中沉思之事多半是与佛法无关吧？”
赵安辰道：“大师说的是。”
住持大师道：“国事家事天下事，世事烦忧，能静心思谋者甚少，宁王殿下这般沉稳谋划的人已经不多了，将来您主政之时定会因您在寺中所得而受益良多，善哉。世间无坦途，何况不凡者啊。殿下澄思渺虑，天下之福也。”
赵安辰道：“嗯，前路或有不平，我心有数。”
住持大师微笑点头：“善哉，善哉。”
因为赵安辰在天清寺里不出来，官家也是愁得慌，又拿这个宝贝儿子没办法。
为此，他也没有因为当了太上皇而偷得清闲，日日在御书房与赵清掰扯国事，反而远比以往更加烦忧。
赵清就不仅仅是烦忧那么简单了，天天崩溃，还得被迫努力，不知不觉也进益了不少，得了片刻清闲还不忘怀念以前和康王一同玩乐的恣意人生，明明没过多久，还不到一年时间，却恍如隔世，只能是一声叹息，洗洗脸，面对现实吧……
这段时间过得最遵从本心的人就是康王了，每天乐此不疲的被沈凌霜嫌弃就是康王的日常。沈凌霜忙，他就帮忙，沈凌霜闲，他陪着闲，沈凌霜早起外出，他也晕乎乎地跟着，沈凌霜忙到深夜，他便端茶磨墨，总之除了睡觉以外，就是个坚忍不拔的跟屁虫，孜孜不倦地坠在沈凌霜身后，像个影子一样。
沈凌霜起初很烦，后来有些麻木，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连沈轩都对康王的耐心决心以及毅然决然地软磨硬泡深感佩服，还暗中帮了不少忙。沈凌霜心烦时难免看康王不顺眼，因此康王偶尔还会挨揍，一到这时，沈轩就不知道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把康王往身后一挡大喝一声：“霜儿，你怎么能殴打王爷呢？”，所以康王至今还是完整的康王，命大得很。
天下太平，日子平静如水，一个秋去冬来跟着一个冬去春来，汴京城也开了许多的迎春花，娇黄喜庆，生机勃勃。
明乐之前收了赵安辰不少好处，自从出京以来就答应他，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写信汇报哥之日常。由于几个月来兄妹俩都在枢楼中背书，平淡无奇，没什么可汇报的，就变成了两个月一封信了，内容简洁至极：“朝辰暮酉，啃书不辍，枯燥无趣，无暇日常，兄妹二人再无其他。”
明乐年纪虽小，但知轻重，信中写过拍卖会，却不写买了什么。提过古灵芝却没提金满堂。汇报研习枯燥，可从未谈及草木庄和枢楼，能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堪称晶莹剔透，年幼老成。
自从拍卖会以后，明笑阳就没再把赵安辰挂在嘴上天天念叨，明乐偶尔提起，明笑阳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一带而过。除了静心啃书以外，常常自己回房呆着，若有所思。
出来已近半年，眼下正是阳春三月好时节，草长莺飞，花明柳媚。
明笑阳站在枢楼外，伸个懒腰，笑道：“三月三艳阳天，真是个好日子！本公子终于出关了！哈哈！”
“总算熬出头了，憋死本小姐了，必须要放纵一番才够本。” 明乐长舒一口气，复活了。
明笑阳道：“乐儿所言极是，怎么放纵？”
明乐道：“当然是吃喝玩乐!”
明笑阳搂过妹妹：“走！”
兄妹二人逛街游玩，如刑满释放一样四处撒欢，明乐道：“咱们到了扬州第二天就撞在了金玉手上，到现在还没逛过扬州城呢！”
“金玉呢？叫他出来一起玩啊？” 明笑阳听妹妹这么一说，想起了金满堂。
明乐道：“他是掌事，哪有空陪咱们到处玩儿，不如去找沈姐姐，沈姐姐就是扬州人。”
明笑阳一拍脑门儿：“呀！忘了，我把赵澈寄放在沈府了。”说完连忙跑到沈府看康王，毕竟是他把康王带出京城的，理应看顾着，好不容易熬出了关，得赶紧去看看。
到了沈府，沈轩去京城了没在府上，明笑阳问过管家，直接进去找康王。
还没走到书房，明笑阳便远远地看到沈凌霜在写着什么，而康王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十分自然。看到这一幕，他想起了一些事，以前他准备科考时，赵安辰也是这样陪着他的。
明笑阳脚步稍缓，微垂眼眸，心中一丝怅然飘过，紧接着就是一阵丧心病狂的思念，各种思念，疯狂思念。
明乐跑过去高兴地叫道：“沈姐姐！康王哥哥！”
“乐儿？！”沈凌霜应了一声，随后眼神不自觉地向后飘，瞄到不远处缓步而来的明笑阳，顿时喜上心头。
“明兄！半年不见了！你总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康王给明笑阳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凌霜笑道：“是啊，你再不来，他就要被我打死了。赶紧取走。”
康王站在沈凌霜身后拼命向明笑阳摇头摆手，挤眉弄眼地不想走。
明笑阳面露为难：“抱歉啊大姐，事情有变，我这个月底要去趟江陵府，办一些家族内部的事，带着他不方便，还得多放些时日。”
沈凌霜道：“还要放多久啊？”
明笑阳笑道：“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吧，我办完事会回来取走的，放着吧，费不了多少粮食，别那么小气嘛。”
“我小气？明笑阳？你还赖上我们家了不成，弄个王爷在这放着，诸多不便这么久，我还小气？” 沈凌霜一顿冤屈。
明笑阳道：“好，沈大小姐不小气，那就再放些时日吧。”
沈凌霜拿他没办法：“唉……放就放吧，我月底也要去京城很长一段时间，反正也眼不见心不烦。”
康王道：“我也去！”一步不落，跟紧紧。
明笑阳道：“也行，正好我没空送他回京，就劳烦沈大小姐了！哈哈。”送回去也好，省得看管了。
沈凌霜道：“明笑阳你真是便宜占尽啊你，脸皮真厚。”
明笑阳笑嘻嘻的，全当沈凌霜是在表扬他。
康王道：“对了，我六弟来信说他这个月要来扬州，明兄知道吗？”
明笑阳表情一滞：“哦，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要来。什么时候？”
康王道：“不知道，大概这月中旬吧。”
“哦，嗯。” 明笑阳有些失落，赵安辰要来居然没告诉他。
明笑阳六神无主了多日，游玩也是心不在焉，忍不住了去问金满堂：“金玉，你收到什么信没有？写给我的？”
金满堂道：“没有，少主何事？”
“哦，就是随口一问，没事。”明笑阳神色黯然，转身回房。
金满堂叫住他：“扬州有酒长相思，少主要尝尝吗？”
“好，去哪？” 明笑阳半年竟滴酒未沾，听金满堂一提，酒瘾瞬间觉醒。
金满堂道：“扬春肆。”
扬春肆就在金源钱庄不远处，生意红火，虽已入夜，却是满楼华灯，更添几分繁盛，明笑阳笑道：“嗯，第一次到自家酒楼喝酒，不错啊，真有些千灯照碧云，不夜扬州城的气势，好！”
喝了一会儿，二人微醺，金满堂问道：“少主最近魂不守舍是为何呀？”
“我哪有，本公子镇定自若，何时魂不守舍了？” 明笑阳死不承认。
金满堂笑了笑：“少主厉害，酒后也不吐真言。”
明笑阳问：“金玉，总有姑娘说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金满堂看着小脸微红的明笑阳，沉吟片刻，道：“如果是以前，少主这个问题还真能把我难住，我也是最近才明白。”
“哈哈哈，金玉，你太谦虚了，你比我大十岁，怎么会不知道。”明笑阳猜他至少也是喜欢过几个姑娘的。
“没遇上自然就不知道，不奇怪。”金满堂说得很自然，又给明笑阳填了填酒：“少主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明笑阳眼神躲闪了一下，没回答，只是随口问了句：“你不会还是童子吧？”他见金满堂竟然点了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啊？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金满堂笑了笑，认真地说：“君子洁身自好并无不妥，少主也当如此才是。”
“嗯，你说得对！我明家男子都这样。” 明笑阳十分认可这个观念：“我爹要是和别人一样花天酒地，妻妾成群，估计会被我娘揍死。”
金满堂道：“想来也是，否则怎么能得我们家主青睐。”见明笑阳的那壶酒所剩不多了，又扬手叫了两壶，笑道：“我猜，家主肯定一次也没打过武国公吧？”
明笑阳道：“你猜对了，我娘对我爹特别温柔，她就只会揍我，揪我耳朵。”
金满堂饶有兴趣地听他说，笑盈盈地将他望着。
明笑阳觉得金满堂也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还是那种无可挑剔的厉害人物，笑成这样，确实很有杀伤力：“是不是所有人笑起来都很好看啊？你笑的是时候也特别好看。”
“少主醉了？” 金满堂问。
明笑阳摇摇头：“没有，远着呢，你还没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讲！”
金满堂道：“看见喜欢的人就会很开心，看不见就会很想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希望喜欢的人快乐，心心念念都是那一人。”顿了顿，看着明笑阳，又缓缓说道：“……若是喜欢的人为别人牵肠挂肚，就会很难过……”
明笑阳收起了笑容，闷闷不乐地喝酒：“嗯，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最后与别人成了亲，的确会很难受，就算不必亲身经历，想想也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真好。”
金满堂眼神认真地问：“少主的梳子当真要自己用吗？”
明笑阳垂着眼帘，默默点了点头。
金满堂低头斟酒，黯然一笑：“少主真是好酒量。”又帮他满了酒杯。
明笑阳道：“不喝了，我答应过不喝醉的。我们回去吧。”
“好。”看来想让其酒后吐真言的事是没戏了，金满堂赞赏地看着他家定力不错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