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会自己站起来的（1 / 2）
淳于忽烈在整修时四处走了走。因为九重血樱，他和淳于敏兰在天粱得到了优待，君落霾按照白黎的意思，还给了他们伺候的人，让他们自由行动，再也没有人时时刻刻监视。
他假装在马车边活动身体，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前面白黎的马车。自从上次在灵瑶凤宫说过话后，白黎再也没跟他说过一个字了，有事也是让岳崖在中间传话。
淳于敏兰坐在马凳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哥哥这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哥，你不要走来走去的了，你不累吗？”
岳崖从马车里出来，四周看了看后，去了树林里。
淳于忽烈见他不在了，快步走过去钻进白黎的马车。
敏兰感觉到一阵风吹，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哥哥就不见了。
淳于忽烈也觉得自己是着魔了，他受不了跟白黎之间这么疏离。
他钻进白黎的马车，里面飘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含着血腥，淳于忽烈看见地上和炼丹炉的血渍，再看到躺在床榻上睡着的白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淳于忽烈设了一个结界在马车车帘上，让其他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
马车里瞬间安静下来，淳于忽烈见白黎睡得更安然一些，轻轻坐在白黎的床榻边。
白黎睡着了都蹙着眉，卷翘的睫毛给眼睑投下阴影，鼻尖儿上红红的，嘴唇紧闭。
淳于忽烈盯着他温温软软的睡颜出神，看见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轻轻的握住收进被子时，又看见他手腕上被纱布包扎起来，虎口处磨掉的皮还没好，又添了新伤。
淳于忽烈把怀里的药膏拿出来，拆开包扎的纱布，擦掉那些劣质的药膏产生的药沫，再给他擦自己带来的药膏。
他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了，奈何白黎的伤口太深，太恐怖，白黎在睡梦中也疼得“嘶”了一声。
淳于忽烈给他包扎好了，嘴里小声的嗔怪：活该你疼，对自己下狠手时怎么不怕疼呢？
其实他心里，对白黎的好奇，远远不止一星半点儿。
岳崖回来，发觉了马车车帘的结界，岳崖瞬间警戒起来。他四周看了看，发现淳于敏兰看向这里的眼神有着紧张，岳崖也看见了淳于敏兰遮遮掩掩的目光，心里知道里面是谁了，才松下了戒备。
淳于敏兰感激的看向岳崖。
淳于忽烈看着白黎发呆的时候，白黎突然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淳于忽烈立刻按住他的肩膀，他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和露出恐惧的眼睛，还有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时，这是他在白黎脸上从没看见的表情。
白黎就像是溺在海里的人，被人拉上来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淳于忽烈小心翼翼的离他更近一些，想抱住他。可是白黎力气大得吓人，一掌把淳于忽烈推开，看向他的眼神满是防备疏离，白黎怕引来外面人的猜疑，压低了声音厉声质问他：“忽烈殿下，您来我马车里有什么事吗？你刚刚想做什么！”
“我……白黎，我见你做了噩梦……”
“岳崖！”白黎没听他多话，大声叫了岳崖一声，察觉到马车车帘被淳于忽烈设了结界后，他指尖凝结一到灵光飞去，结界破碎，白黎又叫了一声岳崖，岳崖才听见并马上进来，白黎眼底猩红，但声音软了下来，安排他，“以后我睡着了，你不许离开。你就坐在旁边，谁也不许放进来。”
白黎攥住岳崖的手指用力得发狠、发抖，他的眼尾红通通的，岳崖手臂吃痛但立马答应下来，只要他睡着绝对不放任何人进来了。
淳于忽烈听见他这么吩咐，想着以后见他更是难于登天，连偷偷过来看他一面都难了，他还想着解释，“白黎，我没有对你做什么！我就是想陪你，想保护……”
“我有我的下属保护，不必忽烈殿下你来费心。”白黎将他的话挡了回去，然后从床上下来，岳崖抢先淳于忽烈一步把白黎的外衫拿在手里，给白黎披上。
“忽烈殿下不必担心，我对你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再过不久，天粱的军队就到了你们琛烈边境，您可以和魏将军一同带兵，去夺回您的东西。我们之间言尽于此，你以后不必过来找我，有事情传下人禀告。”白黎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盒子收进袖子里后，便跟岳崖下了马车。
等出了马车后，白黎恰好看到圆圆的、红彤彤的落日还剩半边挂在前头，他的光芒那么温暖明亮，但是随着他渐渐下沉，光芒也在一点点收敛。
白黎伸开手指，把手举起来，感受最后的那一点点光亮。可是光从他的手掌慢慢升上手指，直到手指尖，白黎错愕的看着抓不住的光，他向前跑了两步，还想去抓那橘黄色的余晖。
晚风把他的长发吹起来，把他的衣袍吹起来。
岳崖看着，想起毓曌曾经有一位小殿下，他穿着华裳，骑着一匹红棕色的烈马奔跑在一望无垠的跑马场上，樱花和雪花还有寒风吹起的，也是他的衣袍和发丝。不过那个时候的风不仅仅吹起了他的衣袍和发丝，还有他鲜衣怒马、贵不可攀的少年气。
白黎就这样向前跑了好几次，最后跑不动了，他就踮起脚尖，直到踮起脚尖也抓不住那点收拢的光时，他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他的两条手臂自然的垂在大腿两边，这个时候，岳崖看见他的肩膀不像平日里那般周正，有一点点垮塌溜肩。岳崖还看见他的脊背有一点点佝偻下来。
就像是御风的竹被虫从中间咬断，像是小松树苗被大雪压断枝干，像是海边的礁石被滔天的浪潮击碎。
毓曌的百里王族一脉粗粗算来三百多人，百姓以数十万计，那么多的冤魂，那么多的不甘心全在他的肩膀上担着。
他这四年，没哼过一声。他的恐惧、害怕、源于本能的懦弱，他都装饰得很好。
他不能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