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药（1 / 2）

凌寒跑到练武场边，远远便见一群人站在北侧一角。

她心头一紧——那里放着军中受刑的刑架。旁人低低的议论声中，她听到“嘭、嘭、嘭”一下又一下，肉体被击打的声音。

她连忙朝人群冲去！

好在她个子小，在人高马大的军士中横冲直撞，旁人见到她，都下意识避让。很快她就窜到了最里面。真的是燕破岳。

两米多长的木架横在正中，他趴在架子上，双手垫住下巴，面色沉肃、眸色灰暗。他身后站着两名高大强壮的士兵，一人手中一根有她手腕粗细的通黑木棍，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极大出沉闷的声响，前方还有一名士兵在计数：“十五、十六……”。而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定定望着前方，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

凌寒一把拉住身旁的人：“我家将军为何受刑？”

旁人听到她尖细的嗓音，怪异的望她一眼：“阿布……怎么声音如此怪异？”

她厉声重复：“我家将军为何受刑？”

那人悚然一惊，答道：“大将军要屠城，燕将军他竭力阻拦，还得罪了监军大人……”

凌寒张了张嘴，呆呆望着燕破岳。

燕破岳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偏头望过来，绷紧的面容仿佛水面裂开一道细纹，朝她微微一笑。

凌寒被他笑得心慌意乱，抬眸只见他后背已被鲜血浸染，不由得心里有火——这些士兵平日与燕破岳交好，竟然还真打啊！

她却不知杨尚武治军甚严，即便是人缘甚好的燕破岳受刑，旁人也不敢放水。

“回去。”燕破岳嘴唇微动，眸色明亮望着她。

凌寒也不是冲动之人，更知自己无能为力，但让她就此离去，却也办不到。她目露怜悯，怔怔然走上前，不知不觉，却已走出了人群。

“阿布！你在此瞎闹什么！”有人在旁边怒喊一声，“小心连你一起杖责！”

凌寒转头一看，正是与燕破岳相熟的老靳。老靳见她呆呆的竟似要冲到棍棒下，怕她受伤，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就往后拖。

凌寒吓了一跳，忙喊：“放我下来！”

老靳抱住她，微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往深想，只想着别让这小子在这里闹事，铁臂将她抱得更紧往后拖！这动静一大，周围人全望过来！

“放开她！”一声厉喝，众人皆惊，循声望去，却是刑架上的燕破岳，怒目圆瞪。

凌寒也有些发愣，直直望着他。燕破岳清咳两声，淡道：“老靳，她染了风寒，你放开她，否则过了病气给你。”

“无妨……这小子冲动……”老靳还没松手，燕破岳已是声音一沉：“放了！”

老靳讪讪看着这主仆二人，将凌寒松开，一拍脑袋：“好好好，是我多事。”

这一打岔，负责杖责的兵士都停了许久，正要开始挥棍，忽听人群里一道清朗的声音道：“且慢！”

凌寒看过去，不由得惊喜——是杨潇！

他大概刚脱了盔甲，半旧的袍子满是尘土，脸上亦有血污，令他素白的容颜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冷酷。只是那柔润的目光，抹平了他一身的杀意。

他款款步出，先是对执刑的军官行了礼：“且容我问他几句话，再行刑不迟。”

对着杨潇这种老好人，执刑军官难以拒绝。又知道燕破岳是他结义大哥，想了想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将军快些说吧，区区五十棍，以燕将军的强壮，打完便了事，万不可从中阻挠！”

杨潇微笑点头，众人都看着他，他却不紧不慢走到燕破岳面前。

“你不是赞同屠城吗？”他眼中竟然有笑意，凌寒一看他的眼神，心想完了完了……

燕破岳嘿嘿一笑答道：“我今日改变主意了。怎么，不成吗？”

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杨潇一脸的畅快神色，朗声道：“有兄如此，夫复何求！”他转身对执刑官道：“燕将军还有多少棍？我替他受了。”

众人都露出敬佩神色，燕破岳却冷冷道：“上一边待着去，你也忒小瞧大哥了。”

执刑官摇头：“不成。军令如山，岂能代为受过？”

杨潇点点头，神色自若的跪下：“那我便一同受刑吧。我也是不赞同屠城的。”

众人目瞪口呆，燕破岳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杨潇肩膀。凌寒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升起几分豪情，忍不住鼓起勇气朗声道：“两位将军受完刑，阿布准备了佳肴美酒，请将军享用！阿布马前卒一枚，却也觉得屠城是不对的。”

燕破岳和杨潇还没吭声，身旁老靳猛的一拍凌寒肩膀：“好小子！有你家将军的血性！”他力大如牛，凌寒哪里承受得住，像根柳条似的应声而倒，“砰”的摔了个狗吃屎。她呲牙咧嘴的抬头，一脸灰土变成了花猫，郁闷的“噗噗噗”连吐数声，才将嘴里沙土吐干净。

周围顿时哄笑一片，连杨潇也目露笑意。燕破岳却没笑，沉默的黑眸，静静望着她憋屈的小脸。

五十杖终于打完，燕破岳与杨潇都从容自若的站起来。两人内力深厚，只受了皮肉伤，伤不到根本。众人将关怀了几句，便各自回营了。杨潇的亲兵也扶着他回去，凌寒扶着燕破岳高大的身躯，一步步往营帐走。

方才的气氛可谓热血壮烈，可此刻两人不知怎么的，都没说话。燕破岳一直沉着脸，而凌寒还处在意气风发的感动中，没太管他的神色。

待进了营帐，燕破岳在榻上趴下，却道：“你去练一个时辰拳法再回来。”

凌寒不干：“这么大半夜的，外头冷死了，我要睡觉。”

燕破岳顿时想起，方才她扶着自己的小手，的确有几分冰冷。他无奈道：“那你先去杨潇帐中呆会儿，我要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