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猫足剑法（1 / 2）
二十日后，两人终于抵达琅琊山下。
这一路，凌寒彻底服了裴十三——一路过来，他跟自己说的话几乎不超过二十句，且大多是“嗯”、“闭嘴”和“麻烦”。
但他也是个极可靠的人。每日晚上，他都抱剑坐在房间门口守护，夜夜如此。有时凌寒睡到半夜醒来，看到门口死神般寂静肃杀的身影，不由得又无奈又感动。
这日天色已晚，上山还需一日路程，裴十三干脆利落：“住店。”
他们一路疾行，凌寒根本没机会买斗笠，一直光着一张脸。她刚随十三在热闹的客栈坐下一会儿，便被周围惊讶而炽烈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
其实，倒不是她美到让人惊叹的地步，这些武林好汉也并不都是登徒子。
实在怪她的长相太纤弱太稚嫩太精致，欧阳潇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误会她是权贵之家精心圈养的女奴。这些武林人士也许见过粗放的侠女，也见过仙子般的美人，但大多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精美、苍白、宛若人偶般的长相，自然多看几眼。
凌寒微窘，轻轻拉了拉裴十三的衣袖，低声道：“你能搞到人皮面具吗？或者明日替我买个斗笠好吗？”
裴十三一抬眸，先看到她扣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雪白纤细，似有柔和的暗光。裴十三一挥袖子，甩开她的手。
他恹恹的抬起头，暗色的眸仿若凝了霜雪，环顾一周，戾气陡然一盛。
周围人瞬间一静，只觉得那阴郁的眼神实在渗人，像一把无形的剑锋，寒气逼人的抵在自己咽喉。
“谁再看她，我刺瞎谁的眼。”冷酷得令人胆寒的声音。
众人一怔，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人想要破口大骂，却被周围人拉住，指了指他的剑，小声道：“还没看出来吗……他是快剑十三！”
凌寒心情很复杂的望着他，惊讶、错愕、无奈都有，还有一点点崇拜。
他却不太耐烦的望着她：“无人再看，快吃。”
凌寒：“……”
在山下住了一晚,凌寒还是托小二买了个斗笠。第二日天未亮，两人便上山。
山道狭窄崎岖，只能步行。这令凌寒有机会欣赏沿途风景。只见山谷两侧，俱是刀削般的笔直悬崖,约莫有百丈高,巍峨壮丽、气势磅礴。再往上行,更是雾气弥漫、山廓朦胧,宛若仙境。
及至峰顶,山势竟豁然开阔,面前是一片人工开凿的平台,平台后的林中,隐隐露出些雅致的房屋轮廓,便是燕鸿鸣的燕刀门所在。
正前方，是一座粗粝高耸的石碑，上书刚劲有力的“琅琊山”三个大字。早有数名身着黑衣镶金腰带的赤刀门弟子，站在喧嚣热闹的山门前一一恭候接待上峰的侠客们。
两人随弟子到了一间幽静的小院中。裴十三进入其中一间房，“砰”的关上房门，照旧对凌寒不理不睬。凌寒一个人也不敢乱跑，只得进房待着。
补了一下午眠，到了夜间，她反而睡不着。打开门想透气，却吓了一跳。
一个黑衣人抱剑端坐在门外，正是裴十三。
他约莫刚被惊醒，不太耐烦的看着她。
“你为何在这里？”凌寒惊讶。
裴十三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根本不答。
凌寒明白过来，吃惊了：“你在保护我？”
他不吭声。
凌寒怔怔望着他。
初春夜凉如水，他就穿着单薄的黑衣，抱剑靠在门上。清秀的容颜看起来比日间少了许多戾色，多了几分人气。
凌寒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往来人很多，关乎名节，所以他才不在屋里守着她。凌寒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一晚他是如何冷着脸、我行我素坐在门口，不理会往来人的指指点点。
凌寒有些感动了——她想，眼前其实是个细心、体贴、忠义的男子吧！单姑姑的一句托付，他便牢记在心。
他只不过有点冷血，然后还有点人际交往的障碍。
唔……有点可爱。
“你不冷吗？”凌寒挨着门槛在里面坐下。
他这回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显然是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回答。
“谢谢你啊！”凌寒真心实意道。
听到她的道谢，裴十三才瞄她一眼，忽道：“他刀法精进否？”
凌寒一怔，迟疑道：“燕破岳？应该有吧。”
“比我差多少？”
“……他很厉害，你也很厉害。”
“看着。”他站起来，拔剑。
庭院中月色清亮如水，而他长身而立，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刹那剑光如银蛇，在月光下肆意游动翻跃。但他剑法实在太快了，凌寒只见一团团银光笼罩着他，片刻后，他收剑淡然道：“如何？”
“……很好。”
“你使一遍。”
“啊？”
约莫是见她太震惊，裴十三不耐烦的解释：“师父不让我跟他切磋，你学了，使给他看。”
凌寒：“……”
半个时辰后。
在裴十三这样的学武天才眼里，没有什么招式是学不会的。可在凌寒这种菜鸟，任何精妙招式都能糟蹋得不成样子。半个时辰后，本来就没有好脾气的裴十三爆发了。
“拔刀！”他冲进屋里将寒岳刀扔给凌寒，剑光已风驰电掣般袭了过来。
以裴十三不擅育人的风格，能想到在打斗中强化她记忆招式这个点子，已经十分难得。可对凌寒来说——
一剑封喉！
又是一剑封喉！
在第十二次被裴十三随便抬抬剑就抵住咽喉，然后被他满脸轻蔑的鄙视后，凌寒也终于爆发了！
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她就不信一招都接不了！
第十三次攻击，不等裴十三发招，她一挥长刀，迎面劈了过去！
凌寒想得很简单，他不是快剑吗？她再怎么努力防守，他也能比她更快！所以她干脆反守为攻！抢在他前面进攻！
然而在她笨拙而狼狈的刀光里，裴十三却呆住了：这么慢？她居然用这么慢的一刀，朝他强攻？
世人皆知，裴十三的剑，天下最快。连燕破岳都不敢强攻，只能守得密不透风，再寻破绽。可她就这么破绽大开的一刀劈过来，在裴十三的眼里简直慢若蜗牛！
可他却走神了。
生平第一次，对敌时走神了。
因为眼前女孩咬牙切齿的模样、慢的不可思议的抢攻，与记忆中的少年如此类似——那是十年前的自己，刚刚拜入师父门下。他虽然是众师兄弟中功力最浅的，却狂妄的拿着剑，想要强攻功力最深的大师兄。那时师父说：“好孩子，终有一日，你的剑法，会是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