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武功尽失（2 / 2）
苏灵儿原本端着药罐，“啪”一声摔碎在地，失声道：“你要走？”
燕破岳并非迟钝之辈，如何看不出苏灵儿对自己由恨变爱。随他觉得匪夷所思，但既察觉到，自然能避则避。所以伤势稍微好些，他便想告辞，免得再生纠葛。见她失态，燕破岳咳嗽一声道：“是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姑娘今后若有驱使，破岳不敢不从，决不食言。”
苏灵儿脸色有些难看了，慢慢在床边坐下道：“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去找她？”
燕破岳微微一怔，笑而不答。
苏灵儿不等他说完，忽的一把抱住他的腰：“燕大哥……你别去了！我不嫌弃你，你配得上我！我、咱们……”
燕破岳感觉到一个温软的身子贴到自己胸口，不由得浑身一僵。想要甩开，却敌不过她的力气。
“松手！”他冷喝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我就是不自重！”苏灵儿抱得更紧。
燕破岳深吸一口气，勉强提起几分游离的气息，轻轻的，抚上她的背。她察觉到他的触碰，心头一喜。未料下一刻，肩井穴一麻，顿时不能动弹了。
这一指却已令燕破岳手腕剧痛无比。他平复了片刻，缓缓扯开苏灵儿的手，起身下床。
苏灵儿吃惊：“你要去哪里？”
燕破岳只着单衣，拿起苏灵儿给他做的拐杖，颤巍巍扶着墙走到门口，恭敬的朝她做了个揖道：“得姑娘照顾数日，已是破岳三生有幸。然姑娘错爱，破岳恐不能受。今日就此别过，望姑娘见谅。”
说完也不管她惊怒神色，转身便行。
“燕破岳！你这傻子！废人！你回来！”清脆而焦急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寂静的村落。而燕破岳抬头看了看星空，辨明方向，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朝西北金陵去了。
断背山位于大邺东部山林中，与金陵相去甚远。燕破岳走了一夜，筋疲力尽，却也不过行出十数里。他以往骑乌骓夜行八百，何曾如此落魄？不由得心中自嘲道：燕破岳啊燕破岳，那老妖婆说得没错，如今只怕寒儿的脚法都比你快，你哪里还配得上她？
但他与凌寒在绝境中分离，自清醒后，日思夜想的便是要见到她。故虽体弱疲惫，但想到她，还是充满力量，又缓缓向西北行了。
待到天色渐明，他到了下一个小镇，闻到早点摊的肉包面香，才觉饥肠辘辘。思及在军中时，凌寒一双巧手乖巧侍奉，不由得甚为思念。
他一摸口袋，却只摸出些铜板，也不知是何时落在口袋中的，估计连两三日都支撑不了。他索性买了两个肉包，要了壶酒，将铜板花了个精光。店家见他衣衫褴褛满面灰土，不喜他玷污了洁净的桌面，让他到一边吃。他也不在意，往街边一坐，狼吞虎咽一番，才觉精神一振，缓过劲了。
他拿起酒壶欲喝，忽的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酒壶夺去。燕破岳见机极快反手欲夺，那人是名高大的乞丐，伸手将他一推，燕破岳站立不稳，往后摔倒在地。
“原来是个跛子！”那乞丐鄙夷道，举起酒壶咕噜噜开始喝。燕破岳嗜酒如命，又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见状不由得大怒，撑着地爬起来，猛的朝乞丐扑过去！
此时正值天明，正是乞丐们一天外出觅食之际。这名乞丐又是个流氓，冷不丁被燕破岳扑倒在地，脸颊吃痛，酒壶也被夺去，怒火中烧。忽咻一个尖哨，便招来了几名乞丐。
一名乞丐一脚将燕破岳踢倒在地，燕破岳大怒：“老子……”
另一名乞丐一拳狠狠打在他腰腹，燕破岳内力未散，这一拳不甚痛，反倒震得乞丐手掌发麻。众丐一涌而上，噼里啪啦将燕破岳一顿暴打。
乞丐们都不傻，很快便知道踩他手腕脚踝、踢他的脸。他拼命护住伤口，却也被踢了个鼻青脸肿、鲜血直流。
人越来越多，乞丐们已觉解气，四散而去。燕破岳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慢慢爬起来，拾起拐杖。他踉跄着走了几步，行人见到他都四处避让，他心头怆然，心想寒儿要是见到我这幅模样，会不会已认不出来了？
这样痴痴迷迷恍恍惚惚想着，却也咬着牙，继续往西北方向去了。
虽已身无分文、手无缚鸡之力，但燕破岳是个环境越艰险，他越不服输的人。没钱吃饭，他便利用军中所学，在山林间布些陷阱，逮些飞禽走兽。有时候自己生吃果腹，有时候到集市中卖了换钱，也能勉强维持。
两个月后，他终于行到了金陵。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这座大邺最雄伟繁荣的城市，却是他最辛苦的一次。连日奔波，他已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完全与乞丐无异了。他也不在意，向守城卫兵问清怀王府所在。那士兵转头向身旁人笑道：“怀王大婚已有数日，依然广布善粥，这下好了，附近州县的乞丐都赶过来了。”
燕破岳闻言一怔，先是惊喜，而后是隐隐的……不敢深究。
“怀王娶的是何人？”他终于缓缓问道。
那士兵浑不在意的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来白喝粥？天下皆知，皇帝赐婚，怀王殿下娶的是英国公阎怀敏大人的义女凌寒。”又对身旁人道：“前一阵还听说这小姐死了，没料又寻了回来，改嫁怀王，真是好命。”
身旁那人笑道：“听说凌小姐貌若天仙，怀王亦十分俊美，真是郎才女貌啊！”
燕破岳听了片刻，慢慢转身。一时脑子里竟空荡荡的，恍惚只有一个念头——小杨已与凌寒成婚了？
他这一路历尽艰辛，却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只因想着到了金陵，便能见到欧阳潇和凌寒。虽他已是废人，但深知欧阳潇义薄云天，凌寒情深意重，一心只想与他们团圆。至于凌寒，他也曾想，自己已无力护她，见了一面，便与她告辞，勿要拖累她一世。
只是他初识情滋味，当日热情似火，却屡生事端，不得不与凌寒分离，万般柔情冲动化作流水。如今她已近在咫尺，他又隐隐生出些期盼——倘若凌寒执意要留在我身边，我又如何狠得下心弃她不顾？
于是豁达间带着几分忐忑，支撑着他一路走来。
却没料到，小杨已与她成婚了。
饶是他熟知二人性情，稍微一想便知其中必有隐情。但想到她已嫁入王侯之家，皇帝指婚，要脱身又如何容易？且比起自己，欧阳潇实在是好上太多的良配。
他本就有将凌寒托付给欧阳潇的打算，现下更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只是思及从此与她分离，胸口一堵，一颗滚烫的心，浮浮沉沉的便要冷下去。
片刻后，他心中便有了决定。但终究还是格外不舍他二人，便迈着沉重的步子，低头往怀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