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拜师(1 / 2)
草长莺飞、斜阳清暖。
西城门外百余里,便是金陵守备军的训练营。此时,兵士们刚结束操练,大汗淋漓热热闹闹的散去。
凌寒随欧阳潇站在营中一角,望着远处那些年轻而神采飞扬的脸,只觉恍如隔世。
欧阳潇亦是怔然,默立了片刻,才淡道:“走吧。”
两人今日都穿着便装,俱是容颜胜雪、清贵逼人。禁军副统领恭敬的在前头带路,往来士兵都知道来了贵人,虽有好奇,却乖觉的绕道而行。
一直行到禁军所辖天牢,抵达关押重犯的地下第三层,副统领才停步恭送。
第三层有十来间牢房,却只关了两名犯人。
是谁?
今早听到欧阳潇说“带你去见两个人”时,凌寒就想,是谁?
昏暗的烛火里,凌寒首先看到了一个人。他穿着素白的囚服,身材魁梧、长发披落在肩头,一时看不清面目。
欧阳潇似乎并不忌惮犯人有恶意,掏出钥匙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前辈。”他对那人作揖。
“是怀王殿下啊。”那人缓缓抬头,俊朗的脸上虎目慈和。
“是你!”凌寒失声,眼前明显比两个月前苍老数倍的,不正是燕破岳的恩师,燕鸿鸣?
燕鸿鸣看到她,微微色变,惊喜期待之情难掩,几乎是立刻看向他身后:“破岳呢?”
凌寒顿了顿才答道:“……还没找到。”
原来那日欧阳潇提兵封山,没找到燕破岳和凌寒,却在山腰找到被群雄围攻、奄奄一息的燕鸿鸣。
欧阳潇当时并不知内情,只知道他是燕破岳的师父。他便将这一干人等尽数锁拿了。而杨修苦、赵先勇这样武艺高强门徒众多的,轻而易举从军士的包围中脱身,欧阳潇挂念燕破岳,也未再追杀。
后来欧阳潇才知道燕鸿鸣的身份,当即秘密锁拿回京。
数日来,皇帝已派人数次拷问过他。甚至皇帝陛下还亲自与他密谈过一番。整个过程,燕鸿鸣没吃什么苦头。
不过这个拷问过程,欧阳潇是回避的。直到皇帝下旨将他秘密关押在此,似乎再无兴趣,他才决定带凌寒来见他。
“是我拖累了你二人。”燕鸿鸣双目含泪,“若是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一面。”
凌寒点点头,忽的跪倒,朝燕鸿鸣“砰砰砰”连磕数个重重的响头。燕鸿鸣望着她沉默不语,一旁的欧阳潇却看得心疼,待她起身,一把将她拉过,看到她额上青红一片,不由得蹙眉不语,抓着她的手,也忘了松开。
“你是燕大哥的师父,便是我的长辈。”凌寒缓缓道,“今后我会替他孝顺你、侍奉你。”
燕鸿鸣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然静默。
当日在峰顶,她与燕破岳生死相随,他已是又愧疚又欢喜。此时见她似身份极贵,却全然不顾他的敌国身份,决意侍奉维护。纤弱精致的眉宇间,自有一番与破岳相似的豪气。他自琅琊山以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虽情怀悲壮,却也难免有几分萧索落寞。此时却有这么个儿媳般乖巧的女子,坚定的说要侍奉自己,他如何不动容呢?
“好、好孩子!”他怆然笑道,“怀王他是极宽厚的,我在这里很好,你不必挂心。待找到破岳的时候,你好好照顾他,我便安心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凌寒做少妇打扮的发髻上,又不经意的滑过她和欧阳潇交握的手。
凌寒注意到他的目光,这才察觉到手被欧阳握住,缓缓一抽。
欧阳本就只是关心她,才忘了松开。但手中一空,心头竟也是微微一空,沉默不语。
燕鸿鸣便不再言。
欧阳见时间已不早,正要告辞,燕鸿鸣却忽的盯着凌寒,柔声道:“寒儿,你上前来,让我把一下你的脉门。”
凌寒全无迟疑,将手腕送过去。
燕鸿鸣闭目沉思片刻,睁眼道:“怀王殿下,寒儿她还有些内伤未愈。燕某不才,可以助她清除体内淤积的顽疾。”
欧阳面露喜色——凌寒虽已痊愈,但太医确实诊断出她脉象古怪,断定为顽疾。此时听到燕鸿鸣一语道破,不由得十分欣喜。
他本就是惜英雄识英雄之人,此时听说能救寒儿,他当即点头,道一声“多谢”,再关切的看一眼凌寒,便转身走开回避了。
燕鸿鸣待他走远,目露赞赏道:“这怀王性子憨直,竟将王妃丢给我一个敌国奸细,难怪破岳会与他成为莫逆。”
凌寒笑道:“他有自己的原则。”
燕鸿鸣松开她的手腕道:“那日钟毓秀打了你一掌,她自己却死了,你记得吗?”
凌寒迟疑:“她不是走火入魔吗?”
燕鸿鸣摇头。
凌寒不语,片刻后再次拜倒:“求前辈指点!”
燕鸿鸣盯着她道:“你信我?”
“燕大哥信的,我都信。我的命是他给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没什么分别。”
她的语气极为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波澜不惊的决定。燕鸿鸣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年轻的姑娘身上,看到这样落寞、沉静的神色,竟令他这历尽千帆的老人,心头微微一酸。
“好、好。”燕鸿鸣欣慰笑道,“我探你内力,似乎有归纳梳理过。但与你内力根源不同,终究不得要领。我现下教你个法子,虽不能助你功力再进,但将一身内力收敛自如,今后独步武林,亦非难事。孩子,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凌寒反问。
她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师父!”
她心里却隐约飘过个念头:奇怪,为什么他这么肯定,他的法子与我对路,其他法子却是“内力根源不同”?他不是北梁的武功套路吗?
但燕鸿鸣似乎并不想解释,她也就不问了。
而燕鸿鸣见她如此果断,心头大慰。又暗想,我将她调教出一身武艺,也算是替我那破岳徒儿做了件好事。
“今后在人前,包括怀王,你还是叫我‘前辈’。”燕鸿鸣道。
凌寒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两人席地而坐,燕鸿鸣细细向她讲述内力运用之法,她悉数记牢。之后,燕鸿鸣又抓住她双手脉门,助她调息。她感觉到有真气源源不绝注入脉门,不由得有些吃惊:“师父,这是……”
“噤声。”燕鸿鸣闭目淡道,“专心,否则走火入魔。”
她便不敢再问。
内力运行两个周天后,他才松开凌寒的手。凌寒浑身舒畅,只觉得真气似乎又充盈了不少。而他却是满头大汗,竟似十分疲惫。
“你回去吧。”他有些虚弱的道,“三日后再来。”
凌寒沿来路又走出了地牢,便见欧阳负手静静站在门外空地上,俊眸怔怔望着远处一群战马。夕阳在他脸上染了薄薄的微光,他头戴乌冠,身着雪白锦袍,青带束腰,清俊飘逸的不似凡人。
“王爷。”凌寒唤他,因为不远处有人。
他缓缓回头,清冷的眸瞬间染上温柔,牢牢锁定她,几乎是快步走了过来。
“怎样?”他高她一个头,站在她对面,颀长的影子瞬间将她笼罩。
凌寒望着他满目拳拳的关切,忽的觉得有点受不住。他见她神色不太好看,心头一惊,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又停在她已然青紫的额头:“不舒服?”
此刻的他,不是不羞涩,不是不避嫌。三番两次抓她的手,只因关心则乱;只因曾经抱过她亲过她,日日看着她伴着她,无意识的,就习惯了与她的亲近。
而凌寒却感觉出他的不同,针扎般一把将手抽回来,倒退一步道:“没事,我很好。三日后我还能再来吗?”
欧阳原本并无他心,可她的手抽得太快,令他心头莫名的微微的痛。
“好,我陪你过来。”他的嗓音有些干涩。
凌寒掠去心头尴尬,笑道:“还要见一个人,是谁?”
“裴十三。”
另一间地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