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群雄聚义（2 / 2）

凌寒走在最前头，脱下斗篷，抖了抖上头的雨雪，听到宅子里喧嚣的动静，微微吃了一惊。金陵分舵舵主迎上来，凌寒问：“来了这么多人？”

分舵主一脸骄傲：“您要劫狱的消息传了出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苦堂、普陀寺，还有许多门派，都派了人前来。这几日一共来了三百余人，宅子里根本住不下，被我打发到外头去了。”

凌寒一怔，果见正厅里坐满了人，不仅有黑衣沉肃的苦堂弟子，还有十几个和尚坐在地上念经。其余好汉草莽，不计其数。

可她何时说要劫狱了？

凌寒无奈的绕过正厅，先回了房。过了一会儿，一名弟子走进来，凌寒一下子站起来：“怀王怎么说？”

那弟子正是她派去怀王府打探消息，询问怀王有何营救计划。此时弟子的神色有些愤怒：“怀王什么也没说。”

凌寒静了片刻，让弟子退了下去。她知道此事棘手，只怕连小杨，都回天无力了！

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她的预计。原本她来到金陵，想先探明形势，再伺机营救。如果真有劫狱那一天，她会一个人去。连白莲教的教众都不会带。

可白莲教众是什么心性？自妖女教主荀千雪去世后，万余教众如一盘散沙惶惶然过了大半年，江湖行走也颇抬不起头。待得知姑爷下狱，新教主执意营救，女弟子们俱是热血沸腾，都觉这是重振白莲教雄风的机会。不用凌寒吩咐，消息早已传遍全国分舵，好手们全部马不停蹄赶来，金陵的白衣美貌女侠一时多如牛毛。就连她不太待见的苏灵儿，都寻到了金陵，每每远远站着，做事却尽心尽力。

这消息自然也在江湖传开。虽然江湖人士与朝廷和军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一次，大家却都不肯独善其身了。一向低调的苦堂邢修善第一个发话：若燕破岳问斩，苦堂自全力来救。

彼时普陀寺方丈清悟收到一封来自流浔国高僧的书信，上面详细说明，凌寒体质并非人丹，于普通习武者毫无用处。这封信其实是玄无大师写就，托流浔国师弟转发。清悟通读之后，将这封信亲笔抄写数份，送至各大门派。

一些门派弟子在琅琊山之变事后反思，本就心怀歉疚。待看到此信，更觉羞愧万分。待听闻邢修善表态后，许多门派亦是一呼百应，想要救出燕破岳，洗刷之前的耻辱、弥补滔天大错。

只是凌寒对这些名门正派印象实在太差，当日在关外她狙杀漠北武林人士，便能看出她的态度。现下他们却倒贴上门要去救燕破岳，凌寒有些无语。

思虑再三，她还是起身，来到了前厅。

厅中人声鼎沸，江湖豪杰们大多席地而坐，聊得热火朝天。几名女弟子为他们送上茶水，时不时还有人善意的调笑她们一番——也许数十年来，正邪门派之间，还从未如此欢聚一堂过。

凌寒步入厅中，很快有人看到了她，慢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齐齐望着她。

凌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燕教主。”一名三十余岁的苦堂弟子恭敬道，“我师父派弟子十人，皆是堂中好手，供教主差遣。”凌寒的身份，在江湖上已经不是秘密。

凌寒还未答话，一青年僧人双手合十，神色温和：“燕教主，小僧奉方丈之命，率普陀弟子八人，听候教主差遣。”

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燕教主，我东宛门弟子五人……”“青桐派弟子七人……”“昆仑山好手四人……”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报上门派姓名。凌寒被吵得脑子有点晕，静静望着众人。大部分是生面孔，有些人似曾相识，在撞见她的目光时，都有些不自在。

她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人皆有欲，他们当日鬼迷心窍，于琅琊山赶尽杀绝，不过贪欲罢了。而她凌寒今日为了燕破岳，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也是为了一腔爱欲吗？大家都是庸人罢了。

“且慢。”她缓缓道，声音低柔有力，微微激荡的真气，令所有人心头一凛，安静下来。

“我很感谢各位出手相助。只是此乃我私事，无需惊动天下英雄。”她平静的微笑道，“各位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吃惊不已。半晌后，那苦堂弟子道：“燕教主，我堂主受师哥托孤，这次燕少侠之事，无论如何不会袖手旁观。”

群雄登时附和，都道此次一定要插手，不会就此罢休。

见他们态度坚决，凌寒叹了口气，慢慢道：“你们搞清楚我要干什么了吗？”

众人皆静。

她语气微讽：“燕破岳的确杀了大将军杨尚武，犯下死罪。我救他，本就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救他，得罪的不是敌国不是武林门派，而是大邺朝廷。你们一向自诩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忠君爱国，即使这样，还要帮我吗？”

群雄对于燕破岳被抓的原因只是略有耳闻，以为只是杀了个把人。未料竟是杀了朝廷大员，一时都震惊莫名，安安静静。

凌寒见众人神色，心下了然，淡淡对身旁弟子道：“感谢各位义举，我心领了，送客。”

“且慢。”又是那苦堂弟子开口，神色凝重坚定，“燕教主，我来之前，师父便对我说，燕破岳的确杀了一人，可他救人何止千万？苦堂自诩以行侠仗义为本，琅琊山上，却差点累得你夫妇无辜枉死，是非黑白早已不分。今次若再拘泥世俗之见袖手旁观，还有何颜面立于世上？燕教主，苦堂弟子不走。”

凌寒心头一震，竟生出几分略带辛酸的感动。她本对邢修善全无好感，可听到他弟子转述的这番话，却似能懂她如今的委屈和决绝。原来，邢修善也会承认自己“是非黑白早已不分”吗？

他这么一说，普陀弟子们全都双手合十，齐念：“阿弥陀佛。”，为首僧人道：“燕教主，普陀弟子也不走。”

凌寒心下感激，竟不知如何应对。

又听一书生打扮的侠士冷冷道：“苦堂说得对。当年琅琊山上，大伙儿被奸人蛊惑心智迷失，差点干出禽兽不如的丑事。如今燕大侠落难，这唯一弥补过错的机会，大伙儿若还贪生怕死……嘿嘿，堂堂大邺武林，废了也罢！”

明明是讥讽的语气，却听得群雄热血沸腾。许多人高声喊道：“教主，我们不走。”“死则死矣，十八年后又是好汉！”“教主，大伙儿今后听你差遣，定要救出燕将军！”

凌寒望着一张张激动而毅然的脸庞，心头复杂难言。

曾经，是这样一群人，将她和燕破岳逼上绝路。如今，也是他们，在她孤立无援要与强大皇权为敌的时候，甘愿随她赴汤蹈火。原来世事无常，人心本善，莫过如此。

凌寒深吸一口气，抬眸只见无数双眼睛，期待的望着自己。

她静默片刻，之前刻意维持的冷漠神色消失殆尽，雪白的小脸微微发红，漆黑双眸中光芒渐炽。

她声音微颤道：“各路英雄驰援金陵，凌寒不敢不从。燕破岳是我夫君，亦是当世英雄豪杰。凌寒便同天下英雄，为他恣意妄为一回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