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委屈求全(2 / 2)
进了村子,经过马新强家门口,由不得人就来气。这段时间里,其实有好几次想回来找冯巧巧算帐,但是后来从张富贵那里听说,冯巧巧因为受不了打击,变得有些疯疯颠颠,后来被娘家人接了回去。和一个疯子有什么理可讲呢,后来,父亲的身体慢慢见好,心中的怒火才强压了下去。如今冤家就在眼前,渐渐平熄的怒气又忍不住直往外窜。狠狠地用眼剜向那道红门,只见铁门紧闭,威猛的藏獒也不见动静。门前的地上落满了枯萎的树叶,原先风光的景象早已不在,想不到才几日光景竟然如此衰败,马建民心里禁不住一阵唏嘘。
感叹之间,小卖部已离不远。这时,从旁边的一户村民家里闪出了马明亮。抬头看见了马建民,马明亮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关切地探头看着车厢里的马存福,脸上堆满笑容,打着招呼:“哟,叔从医院回来了,身体咋样了?嗨,一直说去医院看望你呢,可总抽不出一点时间来。怎么样,恢复得挺好吧,叔?”
只见马存福双眼紧闭,面无表情,似乎陷入了沉睡。马明亮自讨了个无趣,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从口袋掏出烟来,礼貌又大度地上前递给了马建民。
马建民迟疑了一下,默默接过烟,平常和村干部很少打交道,猛一下拉近距离,还让人有些拘谨。但对方却没有丝毫的架子,右手按着打火机,左手护着凑上来点烟,马建民只好赶紧歪着头去引着了烟,为了缓解尴尬,深深吸了一口,避重就轻地说:“我爸的病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落下了点后遗症,走起路不大方便,跟前得有个人照应。我准备留在家伺候他和我妈一段时间,随便处理一下拆迁的事情。”说完,随口又问了一句,“明亮,你是咱村的支书,我刚好打听一下,咱村具体啥时候开始拆迁呢?有没有个准信呢?”
烟拿在手上,都没顾上吸一口,马明亮很专注地听完马建民的问话,频频点着头:“也好,也好,你这样做是对的,叔和婶的年纪大了,跟前是得有个人照顾……”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至于啥时候拆迁这个问题……说实话,一时半会儿我也拿不准,总之,目前村委会还没有收到正式通知呢,一旦有啥动静,我肯定不会向村民隐瞒消息。”又停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凑近了马建民,压低嗓子,“你也知道,新强犯事了,他进去后,咱村的烂摊子都甩给了我来收拾。真到拆迁的那一天,有啥难处,你只管来找我,别的保票不敢打,评估的时候至少可以递个话,让评估公司给咱把标准定高一些,这个小忙还是可以帮上的。”
马建民正为拆迁的事情发愁,听了此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竟喜出望外:“真的?那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想想,又说,“真能办好,兄弟请你吃大餐。”
马明亮爽朗地笑了,拍了拍马建民的胳膊说:“好我的哥呢,自家兄弟咋还客套上了。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就行了。兄弟给你说个掏心窝的话,大家都尽快把手续办了,我也好早些向上面交差呀。”
人家把心窝子话都掏出来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马建民猛吸一口烟,干脆地说:“明亮,你放心,别人咱管不着,可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绝对大力支持你的工作。”
马明亮会心又欣慰地笑了。
心里有了底,脚底下也变轻快了。和马明亮道别后,很快就到了马富贵的小卖部。此刻,马富贵正靠在躺椅上打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眯缝着眼瞅了一下,见是马建民的三轮摩托车,知道是送马存福回来了,立刻起了身,上前来打招呼:“嗨,伙计,总算回来了,再不出院,我又得跑县里看你去呢!到家了,咋还闭着眼呢,耍这些天赖还没耍够呀!”
这时候,马存福才睁开眼,双手撑着车帮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斜睨了一眼马富贵,故意气呼呼地怼道:“放心吧,死不了呢,我要是走了,谁陪你整天胡咧咧呀。”
马富贵笑着拍打了他一下:“就是嘛,你个老东西可不能走在我前头,要不,留下我独活在这个世上也没啥球意思。”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仰面大笑。笑声落地,又不免有些伤感,沉默片刻,马富贵悻悻地说:“唉,也不知道还能高兴几天,村子里整天传着要拆迁呢。”
马建民觉得再说下去,两人心里更不好受,又扯了几句闲话赶紧发动车子离开了。
走不多远,拐了道弯,就到了自家门前。刚准备抬手开门,二凤先在里面听见了动静,一边狂吠着,一边飞奔过来,身后两只小狗也连滚带爬地跟上来。自从搬到这里,还是第一次长时间被圈在院子里,李月娥身体不好出不了门,怕二凤出去惹事,所以让彩霞把大门在外面上了锁。二凤如果有犄角,可能早就长出一尺长了。它委屈且愤怒地不断吠叫着,似乎发泄着对主人的不满与思念。
铁锁因为长时间裸露在外面,锁眼里锈迹斑斑,捅了好几下才终于打开,门刚被推开,二凤立刻像子弹一样飞了出来,使劲晃动着尾巴,围着三轮车转了好几圏,然后抱着二当家的裤腿上窜下跳。马建民蹲下身子,用手拂了拂二凤的脑袋,表示了对它的回应和歉意。没有马存福的精心照顾,二凤的毛色变得灰暗且毛糙,背上的脊梁骨支棱了出来,以前饱满的一排奶子也干瘪了下去,由于狗娃的不断地用力吸吮,奶头被拽得老长,软塌塌地滴溜在肚皮下面,看起来比怀孕的时候还要显得累赘。
马存福从车厢里挣扎着直起身子,儿子小心搀扶着他下了车,二凤立刻扑将上来,马存福亲昵地抚弄着它的身子,主人的宠溺让二凤简直欣喜若狂,拼命地立起身子往马存福的身上攀爬。马存福弯下腰,心疼地拍了拍它的脊背。主人的举动似乎使二凤受宠若惊,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以示自己的委屈以及对好意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