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鸦云（1 / 2）

“我在乡野山下长大的，毛病多，不喜欢坐桌上吃饭，散漫惯了。”

老翁还想说什么，见几人都在看自己，奚羽憨笑以对，说着便端着饭碗，径自迈着大步，一屁股坐到门槛上，端着饭碗坐在大门槛上吃饭无疑是极土气的举动，偏生奚羽做的无比顺畅舒服。

他往嘴里扒拉着饭，抬头瞧着天边正要落山的太阳，却不向屋里多看一眼。

“由他去吧，如今小辈都有自己的主意。”花老者携住老翁的手说道，一触之下，心中却不由暗暗喟叹韶华易逝，当年那双稚童的手如今已饱经风霜，指节上结着长年做粗活磨出的老茧，甚至比自己的手还要粗糙三分。

老翁坐下后，有些局促，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歉声告罪道：“仓促之间，只能折腾出这三两小菜，勉强作下酒之物，招待不周，老神仙莫怪。”

“有酒有肉，别无他求。”花老者笑着回道，说话间两人各斟了一碗酒喝了，老翁又要招呼阿大喝酒，却被他拉了回来，道：“我这朋友不爱说话，小老弟不必管他，我们喝我们的。”

老翁恍然，点了点头，看了看坐于门槛上的奚羽一眼，这个手脚勤快的少年给他印象很深，行为举止很是讨人喜欢，又看了看桌上那个正落筷如飞，若除去那塞得鼓鼓囊囊的两个腮帮，不大雅致的吃象浑然没有一丝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仪态之外，即便如此也灵动标致过分的小女娃娃，说道：“老神仙一对儿孙双全，侍奉膝前，真是好福气啊！”

花老者微微一怔，知道他有感而，却是误会了，瞥了眼奚羽，笑了笑，也没作解释，刚欲要含笑开口，忽的想起他晚景凄凉，身边四下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不由蓦然一顿。

老翁在旁看得真切，挽住他的手笑道：“老神仙的福气旁人羡慕不来，不过人各有命，我这没心没肺的小老儿却不觉有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有屋又有田，不愁吃喝，无甚烦恼，一个人倒也落得个清静自在，就算是换个皇帝给我当，我也不当咧。”

花老者见他神情自若，不似作假，脸上动容，拍了拍他的手掌说道：“你能这么想，便最好不过了。”

人各有命吗？

老翁乐天知命，让人艳羡，可是有些人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不愿顺从冥冥中的命运，譬如那奚姓少年，矢志修行。这种人不是刚愎自用，而是执拗着认定某一件事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如是。

莽莽撞撞，却也真实可爱。

花老者想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突听得屋外传来乌鸦刺耳的聒噪声，直令人心烦意乱，不由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老鸹子怎么叫的忒的厉害。”

“是不是出了事，要不要我去看看？”奚羽放下碗，翘张望，便看到远处草头上有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盘旋，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如嗅到腥气的苍蝇一般，有些甚至撞在一起，从天上掉下去，死于非命。

他也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啼鸣之音声声泣血，听着十分瘆人，怕是有什么凶兆，故而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