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暗空保护区(十一)(1 / 2)
主教诡谲地转了转眼珠,他虽然穿着奢丽华服,手握镶满珠宝法杖,然而头颅却是四角黑羊形态,那方形琥珀色瞳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魔性妩媚。
“这个嘛……”他装模作样地端着架子,“您也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可能是疯了,神志不清了,也可能是看错了,当然,更有可能是看对了。那毕竟是号称战无不胜魔马,谁能得到它们效忠,谁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主人,如您一般……”
他拉长了声音,叹了口气:“所以,我能对逃兵遗言抱有什么期待呢?还是由您来决断,他们临死前胡言乱语究竟是真是假吧。”
帷幕里,安格拉好一会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像打瞌睡被惊醒似,含糊地“嗯”了一声。
“您那谨慎忠心,真要令其他宫廷朝臣汗颜了。”安格拉口吻不辨喜怒,“说来惭愧,重伤之后,我已经失去了对那群逆臣感知,但这既然是您请求,好吧,我会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我累了,您下去吧。”
主教恭敬地欠身,一步步地退出了觐见室。
待到完全离开安格拉耳目范畴,主教才森冷地低声说:“早晚有一天,他会死于自以为是,也死于贪婪。”
主教宠侍慎重地拿着他法杖,说话声音比他更小:“您刚才试图激怒亲王,这太危险了……”
“因为我能感觉到,我附着在咒钉上力量已经开始松动了,而这完全是他搞出来烂摊子。”主教嘶哑地,一字一句地说,“他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魔马真挣脱了束缚,那我们都得完蛋!”
“就让亲王去面对那些战马怒火好了!”宠侍急忙说,“我们在一旁观战即可,无论胜利者是谁,都不会影响我们地位。”
主教忽然转过脸,他眯着羊瞳,戴着黑金锐爪手掌,一下捏住了宠侍雪白无暇脸蛋。
“我问你,在你抢劫未遂,于是动手杀光一个同类家庭时,有想过死后会来到这里吗?”他温柔地问,“不染罪孽纯白之人,是不会下到地狱,你就记住这一点吧——我们、谁也、不无辜。”
他缓缓松开了手,愉悦地看着宠侍强忍疼痛,脸上血洞逐渐愈合景象。但很快,这点愉悦也像是见了光薄霜,转瞬消弭无形,唯余深不见底阴郁。
“这件事,大家全都有份……”望着王城方向,主教喃喃自语,“你大可继续傲慢下去,倘若真要败露,湮灭也一定先是你,安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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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啦!”
余梦洲抱着枕头——抢来——大声宣布。
魔马们张望着同伴,过了一会,一只站在他身后魔马悄悄地、羞涩地说:“我们不用睡觉……”
余梦洲回头一看,魔马“灾变”一对上他目光,就连忙把身体重新隐藏回洞穴黑暗中,仅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不用害羞,”他友善地冲魔马招招手,“你们连一个小时都不睡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就没见你们休息过。”
“休息……不、不是必要之举,”灾变结结巴巴地说,“而且,我们也可、可以站着睡……”
余梦洲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马可以站着睡,但是不休息怎么能行呢?”
法尔刻走过来,沉吟道:“小睡一会也没什么不行,谁不想睡,可以去守夜。”
说着,它对余梦洲道:“你挑一个地方吧。”
“我挑?”睡觉还得挑地方?余梦洲挠挠额头,反正地方这么大,他随便挑了个边上位置,垫着铺盖——也是抢来——躺下了。
“就这儿吧!”
法尔刻肃穆地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晃过去,挨着余梦洲卧下了。
“嗯,这个位置挺好。”它说。
魔马们集体瞳孔地震了。
不愧是首领,何等老奸巨猾!确实,它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马是站着睡,可人类是躺着睡啊,不管休不休息,它们完全可以先贴上去再说啊!
马群虎视眈眈地望着另一边位置,很快就在洞窟里你踹我一下,我咬你一口打起来了。趁这个机会,灾变鼓起勇气,偷偷地跑上前,“轰隆”一声,卧倒在地。
洞窟寂静无声,灾变把鼻子埋在余梦洲枕头边,瓮声瓮气地说:“先、先到先得。”
首领在这镇着,马群纵有再多不满,也只好先咽到肚子里。余梦洲听它们啪嗒啪嗒地吹着嘴皮子,小声地骂骂咧咧,只觉得好笑。
要是在空地上栽种猫薄荷,用不了一天,它周围就能横七竖八地躺上一地猫,余梦洲现在也面临着这个情况。不过,因为魔马体型过大,身上鞍鞯也狰狞嶙峋,它们到底没有挨得太近,唯有先围着人类趴倒一圈。
洞窟彻底暗了下去,就连魔马身上烈火也停止了燃烧趋势,无边黑夜里,仅剩下高低起伏呼吸声。
余梦洲垫在软得不像话枕头上,和马群生活这些天,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它们身上金属、血和硫磺气味,也许人就是适应性这么强生物,在确定自己是绝对安全情况下,无论周遭环境有多么恶劣,都能够放心入睡……
寂静中,他脸侧忽然感受到法尔刻温柔,但是灼热吐息。
“明天,我们要去挑选一点物资,”法尔刻声音又小又轻,近乎耳语,“你还有什么想要吗?”
余梦洲翻了个身,转向它,鼻尖不慎擦过魔马柔软鼻端,令它浑身一僵。
“我不知道,”余梦洲用气音悄悄地说,周围那么安静,他尽量不让周围马匹听见,“但是我真很想洗澡……”
法尔刻抬起头,将鼻子轻轻埋进人类颈窝嗅了嗅,它本意是想闻闻人类身上味道,告诉他不脏,但它失策了。这实际上是一个错误到极点举动——魔马嗅觉何等灵敏,法尔刻之前从未离他这么近过,此刻,它贴着人类肌肤,鼻腔充满了他气息,蓬松如云,带着盐粒微咸,以及另一种充满生机芬芳,香得它骨头发疼,灵魂也饥饿地抽搐着,仿佛有火焰在它血管中舔舐,要把它活活烧死。
它停顿了太久,余梦洲忍不住伸手去摸它鼻梁,小声问:“法尔刻?”
“……你身上不脏,”法尔刻哑声说,“只是……非常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