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国丧(一)(1 / 2)
没有了后宫众人的来来往往,宁安殿难得安静了下来,洛暄逸整日守在殿中,连休息都只在外间的榻上凑合。
偶尔太后清醒的时候两人也能说上两句,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昏睡又糊涂的,女官看着他越加青白的脸色,也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他,“王爷这般熬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去暖阁里歇着,待太后醒了再来便是。”
太后如今醒的时候不多,殿内有御医值守,一时半刻也出不得什么大事,况且以往侍疾的人也多半在暖阁待着,来回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也耽误不得什么。
“王爷的脸色实在不好,太后见了未免担心。”御医在宁安殿的这几日也不曾忘记给他诊脉,每日的脉案写下来略通医理的人都看得出他的身子不算太好。
先是风寒未愈,再是连夜的劳累,便是再强健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洛暄逸也是每日三顿地喝药,药这样一碗碗地用下去,身子也一点点地瘦削下去,现下看上去很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样子。
“哪里就真的这样脆弱了。”他端着药碗蹙眉,强忍着喉管里的那声咳嗽,哽住半晌才将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压下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真是清楚才好。”女官摇着头去取他手里的药碗,又硬塞给他一块蜜煎,“以往喝完药就闹着要吃甜的,如今真是长大了连这都不要了。”
“府里的信到了,王爷记得给王妃回。”
洛暄逸每日都会给王府传信,从每日必要提及的太后的身子,到在宫中用了什么,事无巨细唯独少了他自己的身子如何。李妍书耐心努力地想在简短的书信中宽慰他,费尽心思抄录一些所谓的民间偏方,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的身体状况。
一味地躲避是含糊不过去的,洛暄逸展开纸笺第一句便是先保证自己的身子康健,宁安殿也一切安好,太后的身子看起来一日不如一日,太医的每日的回话也越加叫人忧心,他倒总能发觉能让人安心的地方,昨日多说了一句话,今日多醒了一会儿,明日多用了一碗粥,总之在他心中倒是没有哪里不好的。李妍书大约能猜出这是为何,但也很愿意在书信中配合他的说法。
一封信只花费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晾干墨迹的功夫,女官步履匆匆地招来了御医,这些日子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内殿里虽说没有什么声响,可依旧还是给宁静的宫殿染上了几分紧张的氛围。
身体的反应比他的脑子快了许多,放下手里的纸笔走到内室,内室的情况却不似前几次那样叫人安心。他甚至能看见御医们聚在一起商议时,微微颤抖的身子,能叫这群人惶惑不安的症状,显见得不太后的状况不容乐观。
女官吩咐着人去抓新开的药,躺在床榻上还在针灸的人却缓缓转醒,“叫他们都下去。”
她身上还扎着银针,看起来却精神了不少,自己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强令御医替她撤了针,又挥退跪了一圈的宫女女官,只叫洛暄逸近前。
“都围着做什么,去叫皇帝来罢。”她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说起话来轻快了不少,“你打小就不听话,在前朝做了官也爱给皇帝添堵,如今早是该告老颐养的年纪,快去做完我这通差事,回家含饴弄孙去罢。”
“太后刚醒便来添我的堵,可见是大好来。”两人原就是手帕交,后来一个入了朝堂一个进了后宫,总也见不上几面。待现今的圣上做了储君,她才从朝堂上退下来,又因着后宫不安宁,自请做了宁安殿的女官直到如今。
如今看着多年至交这般情境,少不得心中悲痛,只是她说起话来却也似回到了从前一般,全不顾两人的身份早不相同,“若要抱孙,早十几年就该回去了,白替你抱了那样久的孙儿,却不见你怎么善待我,还要劳我这一把老骨头奔波。”
“算我多谢你了,快将这些人赶出去,容我与这孩子再说两句。”她伸手要握洛暄逸,一面又要打发人出去,一屋子的人不敢决定只好都跪在原地不动。
“听祖母的罢。”洛暄逸看着幼时抱过自己许多次的女官,“不必在此处待着了。”
“我现下的精神好了不少。”见着人都退了出去,太后倒觉得自己也松快了不少,“这些年好似都没有这样精神过。”
“祖母身子渐好,日后只会越来越精神。”
自长子过世后,她就少有心境平和身子康健的时候,现下到了要了结的时候,难得觉得好了许多,如今最挂心的事也安排得妥帖了,实在没有什么可挂记的,“怎么脸色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