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羁旅同舟期共济(四)(1 / 2)
【国庆大假结束,请各位书友踊跃投票】
到了第三日上,船转过一处大湾后,两岸便渐渐多了人烟,西南群山之间的荒凉换作了渐次展开的平原,赤水河的水流也变得平缓了许多,当真是安乐了起来。
“前面再有十里便是仁怀县城了。”
施老儿说话间眉开眼笑,过了仁怀,便是一路的通衢,只要到了泸州境内,再如何也不必担心有强人。从仁怀到合江,一天的时间怎么也能到了。到了合江,便能将酒都换成盐,小半船的盐货回到仁怀时便能出脱,剩下的大半沿途的码头边走边卖也能也能出个净尽,倒是一点风险都没有。
施老儿正在高兴,却见前面不远的一处浅湾已经拦起了几艘竹筏,手尾相连的橫在河上,虽看去只是浅浅的一道,却已挡住了好大一片水面。
眼见着通过无望,施公四只得照着岸边人的招呼慢慢靠向了码头。
王星平看着施公四忐忑的模样,问道:“这是县里的钞关?”
所谓钞关便是税关的一种,以征收商税银两为务。
就听背后许尽忠笑了起来,说话更是不客气:“仁怀区区一下县,设的哪门子钞关?赤水河一年才走多少船?够养岸上那些货?”
天下税关,最出名的都在京杭大运河上,也只有漕运的巨量货物才能支撑得起这些钞关的日常开支,更不用提还要为国家和地方支应财计,其中的种种虽也不为外人知悉得清楚,但绝不是靠着如今这赤水河上的稀松船只能够撑持,毕竟加上施家这条船,总共被拦在码头上的也才四条而已,还都是破破烂烂。
只是看码头上都是公人模样,再思及之前许尽忠对此地官员的轻蔑言词,王星平觉得多半上岸便不会有什么好事。
“看来是要征用民船,不知是哪里又有战事了。”
不想许成名不咸不淡的一句却像是点醒了施公四,原本还在慢慢靠岸的老儿动作便慢了下来,如没头苍蝇般的唠叨起来,也不知是在求告还是诉苦。
“整整一舱的好酒啊,这可如何是好?”
显然,久在赤水河行船的施家船东比船上的两位少爷更清楚差役的秉性,自己差不多近半的身家都在这船酒货上,如何能不懊恼。
许老爷颇为持重的安慰了几句,毕竟前方已经没有道路,往回走,岸上更不会有纤夫帮忙,进退两难之时,其实选择并没有太多。转念一想,好歹比遇上强人好些,至少不用担心性命,横竖是折些钱财,再说,究竟如何,也要靠了岸才能清楚。
“天成觉得这是要做什么?”
三四天的同船生活,无论许尽忠还是许成名,对于这位贵阳王家的少东家已是另眼相看,无论是言谈中流露出的才学还是见识,都当得起这两位的青眼。而就在昨天,王星平也答应了许老爷,等回了贵阳便去赤水卫设一分号,商量开办军器厂的事情。是以如今遇到了事情,一贯沉不住气的许尽忠便问起了王星平来。
王星平倒是老实,呵呵笑道:“小弟又不是天上神仙,如何能够知道,横竖靠了岸,自然就明白是什么事了。”
施公四还想听几位客商拿个主意,但既然主顾都这样说了,也没奈何,只得靠了上去。
离着码头还有一两丈宽的水面,便已有缆绳扔了上来。
…………
穿过了七拐八弯的小路和城厢外破败不堪的房屋,便是一处独立于民宅之外的空场,一个番僧打扮的年轻人走完这一段路程,终于回到了空场尽头的院中。
县中没有迎宾馆,即便是有,也住不下这许多人,只得把城外的朝天宫给征了下来,那寺庙本也不大,且已是失修多年,前后两进的土墙在夏日灼烈的阳光照耀下更显破败不堪,房间只能勉强住人,连带着大殿和院中都给搭起了毡篷。
原先还有两个火工头陀,如今也都在给贡使打杂,早先县中户房许下了一人五百钱的公使银,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而因为这帮贡使的缘故,连带着常来的香客也好些日子没再过来,反倒还要亏去许多进项。两人如今也只盼着这队番僧能够早些启程,好还自己一个清净日子。
“上师。”
进了门,见到正坐在屋中的锁南坚参,年轻人马上放轻了脚步,小声禀道。
“是嘎达里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锁南坚参双目微睁,看着嘎达里的目光中透着睿智和慈悲,族中的子侄辈中,就这一位是他最为看重。今日天还未亮,嘎达里便被他派去了县中催促着今日的安排,因为桃花汛耽误了不少时日,又绕路来到了这荒僻的仁怀县,本就耽搁了行程。眼看着还没到重庆,接下来从重庆去扬州,再沿着大运河北上京城,这几个月的时间迁延下来,恐怕就真的赶不上当今天子的万寿节了。
汉历八月十七是大明皇帝的生日,也是此次入贡的由头,说起来离着现在也只有三个多月,可这时间真要细算起来,还是紧了些,这几年天候着实诡异,乌斯藏入川的道路化冻比早些年晚上了许多,自然路程也就赶了不少,高原上的部族中都在传说这是灾异降临的预兆。
“方才我去了城南的码头,那里征调的船只才不过三四艘,还是不够我们使用。”
嘎达里的回答中带着一丝不满,虽然凭着勘合,官府不会不管使团的用度,但县中的驿船在册总共也就四条,其中还有两条早已失修。不靠征调民船,这许多人和贡物是断不可能装下的,可若是官府早说了是这样,沿着安乐溪从仁怀到合江的官道,有个三四天也已是到了。
但吴县尊却说什么为防滋扰地方,也是为了贡物的安全,还要使团再等上两日。在嘎达里看来,不过就是县中又在借着由头盘剥下民罢了,虽然到这里不过才两三天,这位吴县尊的官声可是早就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