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几人从此到瀛洲(一)(1 / 2)
(给大家拜个晚年,之前实在太忙,又脱更了,对不住大家)
王星平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卧房之中,这间卧房极轩敞,也极亮堂,王星平很快注意到房中点了一盏在京城颇为罕见的澳洲煤油灯,炭火也生得极旺,这热度才让王星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只穿了最里的单衣,身下则是一把加了软垫的太师椅,倒也贴身靠背,颇为舒适。
他仔细回忆遇袭的经历,却记不起任何细节。
“你醒啦?”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房中安静。
“是你?”王星平即刻反应过来,这恐怕是那少年的声音,但他却未见其人。
“你做得不错,我方才仔细看了,你这发髻竟是真的,倒是用心。”
少年终于从门帘的阴影中露出身形,王星平见了就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才发觉自己竟是被麻绳密密捆住了。
王星平按捺心绪,道:“此话何意?阁下又是谁?”
少年只呵呵笑了一声,“我就说嘛,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看你事到临头还如此冷静,倒也不枉我费这力气。”
说话时少年手上扬起一样东西,王星平见了露出一丝惊惶之色,但旋即又掩饰起来。
“要不是学过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电台,若没有猜错,东西应该在你京师家中吧。”
那少年手中拿着的正是王星平随身带着的密码本,他不禁沉下声来,“阁下究竟是何人?”
“我以为你知道的。”
“在下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跟踪我?”
“我何时跟踪你了?”状况似乎摆明,对方早就发现了他,想来还是自己太托大了,这种事情原该交给周奎和他的手下去做的,且听此人之言,似乎对自己身份也多有了解,自寻到组织之后,王星平已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他的反驳中透着一些心惊。
“要不是我机警,的确很难发现,你跟得倒是高明。”
王星平闻言沉默起来,开始思索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听他说话透着蹊跷,实在不知如何交流,尤其是他竟然还知道电台,且如今自己受制于人,这屋外恐怕还有他的帮手,他只得缓声问道:“我们之前应该见过?”
少年笑了笑,“我也觉得,年初你在辽东吧?”
“去做些买卖。”听少年这样说,王星平的心情终于平复一些,头脑也清醒过来,这不是要他性命的样子。
少年收住了笑,道:“这话听着委实有些心虚呢?说起来你的买卖倒是做得不小,努尔哈赤打沈阳的时候你带人去懿路所劫走了宰赛,浑河打得正热闹的时候你的人又去烧了抚顺堡的军粮,这偷鸡摸狗的本事着实厉害。”
王星平咽了一口唾沫,保持着沉默。
少年见他无话可说,又继续道:“镇江堡也是你领着毛文龙去夺的吧,今日专程来看佟养真被千刀万剐,倒是好兴致。”
“我只是路过。”见少年终于猜错,王星平轻声纠正,似在给自己打气。
少年见王星平朝周围看了看,却没有说话,又道:“你大可放心,屋外没人,这里就我一个。”
王星平语带解释,尽量拖延时间,“这些事都是国子监的监外历事,作不得数的,我倒是好奇你是从何得知。”
“这么经典的特种作战,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至于如何得知,这公开的邸抄不是就有,虽然功劳让别人认了,但此事牵扯之人如此多,又哪里能够保密。”少年自然不会说出他的人早已打进了兵部。
听到‘特种作战’四字,王星平心中又是一震,再次重复着他的疑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我查过你的底档,王尊德的族侄,并不是没跟脚的澳洲人,但你私下里与澳洲人的关系却亲密得有些过了头,你让李可灼献给皇帝的药也是澳洲人所供吧?”
‘他竟然连此事也知道’,王星平开始疑惑,这少年从当初在辽东初见时便是汉人装束,如今依然,但当日他身旁的确跟着另一个鞑子少年,如今听他说话对努尔哈赤又直呼其名,当真搞不清此人真实身份了。
“的确是从澳洲人那里得来不假。”见话已说开,王星平也决定不必隐瞒,又道:“你的问题在下已答了,总该回答一下在下了吧,阁下究竟是何身份?”
“我叫李率泰,家父李永芳。”
少年竟然毫无隐瞒,直接自爆了家门。
“原来如此。”王星平心中暗怪了自己一声,李永芳这名字出来,自己的处境又变得不妙起来,看来好奇心太盛还是不行,这少年如此‘坦诚’,不会是又动了杀心吧。
少年却道:“看起来这身份倒没有之前的话让你惊讶。”
王星平整理思绪,沉声道:“令尊最善谍事,建州在辽东攻城略地,背后多有他的间谍之功,你是他儿子倒也说得通了,只是没想到建州的耳目这么快就到了京师。”
“以你的聪明才智早该料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再说,这事情澳洲人可比建州做得好了太多,至少我在京师得了任何消息,还要经过山东过海才能传递,且以后也愈发难了。”
“难怪,原来是从山东过来,这么说来当初一攻下辽阳,令尊就已经开始往南边派人了。”
“我已说了这么多,该你回答我了。”
李率泰并不为王星平的话所动,依然把握着对话的方向。
王星平道:“你不是已经将我调查过了?”
“但我还是想不通,你一个正途科举出身的,怎会去给澳洲人做事?”
“我只为自己做事。”
“这句倒像是实话。”
王星平见气氛渐渐轻松,像是想要确证一般,又道:“来说说你的打算吧,既然没想杀我,总会有些条件才对吧。”
李率泰咧了咧嘴,边笑边拍手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就先从简单的来做好了,情报工作嘛,自然是互通有无。”
“那我换个说法,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张部堂关系似乎不错?他最近像是转了性。”
李率泰详细说明,他所指的是关于张鹤鸣对王化贞的偏袒。熊廷弼的臭脾气所知者众,在张鹤鸣这个兵部尚书那里也讨不到好,在张鹤鸣正式到任之前,他就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偏袒王化贞的倾向,王星平也是知道的,只是与王星平交谈之后,张相公便开始刻意低调,在辽事上很少提出主张,对经抚之间的‘调停’也少了许多,至少在那次短暂的谈话之后,张鹤鸣便迅速改变了他的态度,不再在公开的奏疏中对辽东经抚之间的关系作出明显的站队,而将更多精力放到了西南,以他兵部尚书的职责,自然也无人可以指责这种改变。
王星平为张相公的行为作出有限的‘辩解’,“有了目标,自然不用再一力在经抚之间拉偏架,再说风险也大了些。”
“这么说,他是打算要回西南了?”